“焦迟公公似乎要从江州回京了。”
似乎从这月上旬开始,宫里头就开始流传着这样的言论。坤宁宫自太子大婚之后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焦迟要回宫的事情,更是惊得坤宁宫中的杨方仪索性闭门不出。
要知道她可是刚刚在太子妃第二日来朝见的时候给尚云禧摆了脸色,甚至于让尚云禧很是不快,这若是尚云禧当真记恨在心,她就是注定了要倒霉了。
慌张之下,杨方仪当机立断要在坤宁宫的佛堂里礼佛一段时日,将宫中诸事都放到永和宫之后,连忙回到了宫中。
能叫一国皇后如此畏惧,这边是焦迟了。
焦迟此人,乃是如今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即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东厂提督。
东厂事务驳杂,他倒是不常在后宫办事,只是当年王皇后被废之事处处都有着他的身影,之后后宫几番倾轧之中,都有着这人的手笔。
当年焦迟曾为尚云禧所救,所以比起徐直这位人如其名的保皇党的掌印太监相比,焦迟此人可以说是尚云禧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的保障,也是会直接干系到后宫诸事的中官。
就是向来视尚云禧为一时起势的人的贤妃也不由得在这种情况先心惊胆战一番。
“娘娘,我们可是要有所动作?”双雁听得下边人汇报的事情,忍不住蹙眉。眼见着四皇子的婚事在即,娘娘有意想让大婚压一压太子的风头,可这位又恰好要回来。
只怕是原先打算的十里红妆要好生收敛许多了。
双雁正是担忧这个。
蒋宣和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双雁看见她动作,连忙上来帮忙。身为贤妃,她地位居高。四皇子与五皇子年幼的时候她又并不怎么管后宫的那些个勾心斗角。
故而未曾和焦迟对上过。只是这位的传奇她可不是一次听说过。若是她与尚云禧交好也就罢了……
忽然,蒋宣和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光亮,也许拉拢尚云禧,也并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情。到底为了四哥儿,便是受点委屈,也并无太大妨碍。
只是如何让那位思绪从来难以让人料想到的皇贵妃能够倒戈到她们这里来,那就要看她布置的功力了。
想起尚云禧那张倨傲的面容,蒋宣和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从太子回宫以来,她是当真愈发殚心竭虑了。
“让蒋维祺去打听一下焦迟的偏好,用的好了,这人就是我们手里的一柄剑,用得不好,这就是对面的了。”
蒋宣和倒是隐约听过些传言,虽然不可尽信,到底也能说明这位是个认钱的主。认钱就好,最怕的人不是认钱的,而是那些无可动摇的认情之人。
“喏。”双雁应承下来,出了殿门要去寻永乐宫信得过的中官帮忙传信。
正往那边走着,没料想这半路却是遇上了五皇子。
“双雁姑姑。”高佑琅面上含着笑意看向双雁,他素来在永乐宫中的宫人之中很是受欢迎,只因为母子三人之间,唯独这位五皇子脾性最好。
就是面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是尊敬的模样,倒是让他们这些在宫里头待惯了的,不大习惯这样的态度。
虽说不大习惯,但是宫人们到底是受用的。
就是贤妃娘娘本人,大约也是比不上五皇子在他们这些宫人心目当中的位置的。
“五皇子安。”双雁打了个福,她手里还拿着那事情,也就没有打算和高佑琅多寒暄几句。倒是高佑琅看出了端倪,顺口问了句:“姑姑可是有什么事情?”
“帮着娘娘递个话,不算什么事情。”双雁含混地说着,虽说和五皇子谈起倒也没什么,可这毕竟是在内殿外边,人多眼杂,保不齐这长乐宫里混进来了些什么人。
“可是要给舅舅说?”高佑琅不禁莞尔,贤妃素来和母家关系密切,长乐宫里中官并不算的上多,双雁往那边去,十有八九是要找人递话。
“回五皇子,正是。”
高佑琅能够猜到,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贤妃若是着急起来,能连着几天差人去找蒋家人让他们想法子。
“我去同舅舅讲就是,待会儿我要出宫一趟,倒是也方便。”高佑琅听到这回复,连眼角都带着笑意地弯了弯。
双雁想了想,五皇子知道自然是无妨的,也就同高佑琅细细分说之后,转身回殿中伺候贤妃娘娘去了。
这变故自然也要和贤妃说上一说。不过正如双雁所料,贤妃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这宫中她唯独能够信赖之至的,不过就是膝下两位哥儿罢了。
而那头高佑琅得了信,却并不如他所说那般,正打算往宫外走。而是快到那宫门的时候,脚尖一转,拐了个方向。
若是陶叶嘉在,必然能认出来,这方向正是向着藏书阁去的。
卲之云此时正在理着书,在藏书阁的日子无外乎就是收拾书籍与登记书目了。她能到藏书阁,就是因为原先掌着藏书阁的女官年纪大了,不方便收拾这些繁杂的书籍。
这才有卲之云到了藏书阁来,帮着收拾。嬷嬷也不大爱出藏书阁的门,平素藏书阁外间的藏书室,也就只有卲之云在。
“云娘。”
高佑琅踏入了藏书阁很是熟稔地唤到卲之云的字。卲之云慌乱地从上层下来,因为着急,面上染了层绯色。
“五皇子安。”卲之云匆匆地行了个礼,一双秋水翦瞳亮晶晶地望向高佑琅。那专心之至的样子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几乎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别有心思。
“平身吧,你可还记得《太平广记》第三卷放在哪处?”高佑琅含着笑,双眸看向卲之云,一双眼睛添着的尽是卲之云的身影。
卲之云不由得露出个羞怯的笑容,但是身为贵女的矜持让她十足局促,只好转过了身,状似带路那般往那一行行书柜行去。
而在她转身之后,看不见的地方,高佑琅唇边忽的露出了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的算盘,如何都打不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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