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二门,陶叶嘉便从家中的那驾轿子上下来了。被妙灵搀着上了凤轿。
大红的凤轿在这石板路上,仿佛是盛开的瑰丽的花朵,迷人而娇艳。蒙着一层红纱,陶叶嘉自然是看不清这景象,她只是抿了抿嘴,压下心中的那几分不舍和难过,从容端庄地踏上了凤轿。
陶叶嘉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一道礼。
宫人上前想要替高佑琮过了这一节,却被他挥手退下了。他亲自站在这软轿前,抬手揭帘。
循着光线抬头看去的陶叶嘉就这么撞进高佑琮的眼睛里。锦绣红绸,盖住了陶叶嘉的面容,但是单单是这般看着,她已经足够让高佑琮心间发颤。
满心满眼只想着往后必然要好好待她,盼望着她如往常那般嬉笑怒骂皆是灵动非凡。
揭帘讫,凤轿起。
陶叶嘉坐在凤轿之中,大红的盖头朦朦胧胧地遮盖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想象着这一路的光景。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升温的意思了,今日又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子。大红的绫罗上用金线刺着丹凤朝阳图必然是熠熠生辉。
只是到底是没有亲眼见到,陶叶嘉看不见外面的百姓在街道两旁对那金凤赞不绝口的样子,也看不见这是何等的奢华与荣光。
轿子停在了东宫的外门,陶叶嘉寻摸着下了凤轿。改成一架舆,行至端本殿前,舆驾停,陶叶嘉又下了舆驾,跟着司闺过了殿门。
行至内殿前,陶叶嘉感觉到高佑琮又一次站在了自己身边,到了这里观礼之人也便只有宫人了。宫里头的贵人和诸位命妇都并非是今日见礼。
于是这内殿,当真只有东宫的几位宫人罢了。
倒是史官还兢兢业业地跟着往册子上记载:“皇太子揖妃入殿。”
这入了殿,也并不是可以放松了。因之前没有例子可以依循,前朝又并不太平,四处分裂,倒也不好参照。
礼部的官员抓没了头发,才想到索性遵循周礼,如此一来必然不至于有人出口质疑。
高佑琮挑起了红色的纱幔,今天头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夫人。陶叶嘉今日打扮得光彩熠熠,就是铅粉当真抹得多了些,煞白着一张脸,若是不笑,当真还以为是病了。
他好笑地摇摇头,身边的宫人却催着他两行了合卺礼。
两人都并不抗拒地走完了这一套繁琐的礼节,不光是两人喘了口气,就是这宫人也总算是松懈了些。
兴朝头一轮的太子大婚,但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怕都是在史册上要狠狠记上一笔的。如此不说,这脑袋上的乌纱帽,十成十也保不住了。
宫人退了下去,两人一时之间倒也不知应当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陶叶嘉想要做个偏头的动作,脑袋上的凤冠却是不许。
倒是好歹想起件事情做,她便招了妙灵替她将凤冠拆了。
高佑琮也恍惚想起了自己应当下去更了常服,只是平素他威严甚重,余定又知晓他盼着能够迎娶陶叶嘉许久,便没有上前打搅。
这一时,两人各自换了常服,净了身。陶叶嘉倒也似乎找寻到寻常的相处方式,很是从容地招呼高佑琮一同坐下吃饭。
似乎是相处的时日并不少,虽然彼此转换了身份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此算来,陶叶嘉兴许还要多多感谢尚云禧。她素来不怎么照顾东宫的事情,至于东宫起居和这些私事,尚云禧也不愿沾上半分。
便是现在,对于高佑琮而言,成婚一事,也不过就是他能够与陶叶嘉朝夕相处罢了。情爱之事,之于他,尚且不过是混沌懵懂,一窍不通。
倒是这也掩不住他今日的欣喜。甚至忘了寻常被少傅教导的“莫让他人析汝之好”,忍不住多用了几碗盐曲红目鲢鱼汤。
高佑琮的咳疾如今算不上是件大问题,只是偶尔会显露一二。平日里膳房也多注意着,少有上鱼腥虾蟹之食,只是今日乃是大婚,这些大菜难免会备上一些。
按照陶叶嘉看来,高佑琮如今也不过是少年人的年纪,难免对着那些平日不常吃的东西有几分偏好,忍不住出言道:“这汤味厚,还以鱼为主料,你素有积病,万万不可松懈。”
说完她才想起,自己平日不过是以普通友人那般与他相处,可如今他便是自己的夫君,还是这大兴的太子,这样的语气当真是不合适。
可高佑琮并不甚在意这语气,反倒是略略有几分欣喜地停了筷子,眼神望来,再合适“目流睇而横波”的形容不过。
陶叶嘉也是一时的职业病发作,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妥,局促之间,面上不禁染了些许绯红。
龙凤呈祥的大烛点在灯台里,陶叶嘉忽然觉察到现在的氛围颇有几分暧昧的感觉,只是想着今日是洞房花烛,便也将那打破这般氛围的意思压了下去。
也不知高佑琮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又或是觉得不安稳,正在这时唤了宫人撤席。这宫人来来往往便是当真什么气氛都不留了。
对尚云禧的那些事情并不了解的陶叶嘉很是吃了一惊。当真是没料想高佑琮如此不解风情。
食了些东西,填饱了空了一整天的肚子。宫人伺候着洗漱过,陶叶嘉便不免有些懒散地倒在了铺了百子被的床榻上,高佑琮也顺手撒开了百子帐,躺在了她身侧。
红烛的烛火轻微地摇晃着,陶叶嘉抬头看去,那光影明明灭灭地展露在高佑琮英挺的面上,她好奇地看着全无动作的高佑琮,心底有些好奇。
不是都说这些皇子素来教育全面,甚至还有专人司职,怎么偏偏高佑琮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怎么,睡不着?”高佑琮看着陶叶嘉睁着眼睛,凝神盯着自己,不免出口道。陶叶嘉心想,兴许这才是开始?
“那不如,我二人聊一聊?”
高佑琮皱着眉头,似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陶叶嘉眨了眨眼睛,心里暗道一声“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