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就这么华华丽丽的旷了一中午的课。
长这么大还没旷过课的林暖竟然有一丝兴奋,说不出来的一种变态心理。
不用猜也知道,手机肯定是快要被打爆了。
要是和班主任说自己不去上课是在家做梦呢,林暖估计自己会被锤爆脑袋做成一碗脑花汤,还是不用加水的那种。
谁要是相信这种理由,除非他脑子是进了水。
林暖摸索着找手机,手指头在床单上戳戳戳,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只是觉得刚才戳着的床单好像变软和了。
一睁眼看到的不是床头柜上的闹钟,而是医院白花花的墙,和……坐在床边一个长的好看的男生。
“好看!”
林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去形容他,只是觉得那是个丢在千万人群众也能一眼就看到的人,自带滤镜和光环那种好看,而且还自带眼线和睫毛膏,眼角眉梢说不出的张扬和……妖冶?
林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词安在对面的男生身上,可能真是睡多了觉,脑子积水了吧。
“睡醒了?”男生问。
“你是谁啊?”
林暖猛地坐起来,晃得自己眼前发黑,撑了一下床闭上了因惊吓而瞪大的眼,这次是真睡到大脑缺氧了。
“我怎么在这?”
林暖指着身后的窗户,要是眼神能杀人,面前这个美男子恐怕早就一刀毙命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家睡觉,突然转换了场地,而且身边还有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于是……她不等对面的人回答,就自己得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
“真是的,我跟你废话什么,肯定是我梦还没做醒罢了!”假的,肯定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暖又躺回去,拉拉被子闭上眼。
“梦?原来你还想梦见我?”
男生语气中流露出赤裸裸的嘲笑。
“可随您的便吧……这回您怎么不是个女人了?”
林暖脸不红心不跳翻了个身背对着男生,笃定自己是还没睡醒,本来是心里想的话,一不心就说了出来。
“什么女人?”男生接着话问。
林暖嘀咕的声音本是极的,但可能长的好看的人都有这种或者那种超于常人的特长,比如这位,听力也是极好的。
“你要是醒了,还是赶紧起床吧,上学迟到,可总比不到要好的多。”
林暖睁开眼,翻了个身顺带着翻了个白眼。
“还唬我呢?”不过这次的噩梦可比之前的要温柔的多。
男生撸了撸袖子,用力掐了掐林暖的胳膊,疼得林暖嗷嗷叫。
“疼吗?”
“之前也疼。”
“你自己看表。”
男生露出胳膊,林暖瞥了一眼,扭过头。她没看见几点,但很确定这表很贵。
“这能证明什么?”
“算了,不仅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叫不醒一个做白日梦的人。”
“什么?”
“没什么。这不是你这种智商的人能懂的。”
“你……”
林暖看着对面的人一脸无奈,怕不是傻的吧,梦中也会感觉到疼的啊,梦中也会有时间线有白天和夜晚啊。
怎么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是醒着呢?男生是没辙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林暖透过门上的一块玻璃看见了一顶粉红色的护士帽。
年轻的护士推着车进来,对林暖笑了笑。
“你男朋友可真贴心,在这看了你一上午呢!”
半点真诚都没有,满满的讽刺,语气的潜台词简直是“年纪不学好谈什么恋爱,伤风败俗!”林暖内心谴责着护士的虚伪。
等等。
“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刚才还及其恶毒得掐了我。
“好。好的。”
护士笑眯眯得把床边支架上的输液管和输液袋取下来放进车上的垃圾桶里。
“你叫林暖是吧,醒来没事就可以走了。医药费你爸爸已经转账付过了。”护士说完笑眯眯的推着她的推车走了。
“走?”
“嗯。”
“护士姐姐,我能问问我是怎么了嘛?”
“睡过了,具体点说是,碎觉碎到大脑缺氧,可能是你压力过大情绪过于激动,也可能是睡觉姿势太…帅,脑供血不足。多亏了你…朋友把你送过来。”
“今天你们不用上学的吗?”
“哦……对了,这是你的化验单。”
……
f?
林暖连滚带爬从床上跳下来。但从护士姐姐的话里可以听出来,面前这个人貌似不是个坏人罢。
顾不上尴尬,反正她林暖速来贯彻“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应急策略。她现在只关心刚才摸了半天没摸到的手机。
“我手机呢?”林暖转头问坐在一旁的男生。
“什么手机?”男生饶有趣味的看她一脸风平浪静后烧红的耳根,和乱的可以和喜鹊窝相媲美的头发。
“就是在我床头放着的那个。”
“那个老年机?”他指指头发。
“……”林暖用手扒拉了两下头发。
“可能从你家出来的时候掉了吧?”男生笑了。
“你还去我家了?”林暖瞪大了眼。
“我不去你家,怎么把睡死的你拎出来!”
大概是林暖的造型太过奇特,男生说话的语气里总带着几分和傻子说话的笑意,林暖听了想打人的那种。
“你有我家钥匙么?你怎么进去的?”林暖很严肃。
“撬锁。”
“撬……你凭什么撬我家锁!”哦,天!我是死的吗?林暖心里想胖揍自己一顿。
“额额额……”
“是你父亲拜托我去看看的。”男生特地加重了拜托这两个字的读音。
“你还认识我父亲?”
和这个人说话也太费事了呗,他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么?跟个猪一样,拱一下,动一下……林暖内心极其无奈。
“今天你班主任打电话给你父亲,说你旷了课,你父亲打不通你的电话,非常着急,但他那边……又抽不开身,就拜托我来看看你了。”
“谢谢……那你是?”林暖越发觉得尴尬,刚才自己整的那出,真够丢人的。
“你母亲主治医生的儿子,我叫顾玄。”
“请问方便借用一下顾同学的手机给我爸爸报个平安么?”
林暖心想,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手机不见了,不能联络爸爸,难道你说啥就是啥了吗?
又不是傻子。
“当然可以。”顾玄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暖,他知道对方并不相信自己。
林暖拨通了爸爸的手机拐弯抹角的开始问起确认故选的身份。
“对对对,幸亏他撬了咱家的锁。”还不忘委婉的告状。
原来是这样,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来,真是辛苦了。对此林暖表示感恩戴德,无以为报。
但……手机丢了就该另当别论了,好感一下子掉的没剩几分了,更何况,刚才他是真的狠狠地恰了自己一下,到现在还肉疼。
顾玄是吧?记仇了。
她林暖就是这么个肚鸡肠,恩将仇报的恶魔。
虽然内心有一千种不情不愿,在现实面前林暖还是没骨气地说了一堆道歉和道谢的话。
从那天起,顾玄知道了“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笑里藏刀”“不怀好意”……还有“傻里傻气”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会是什么场景。
真…新鲜。
空气真新鲜,因为太冷了。
啊,今天是什么日子?醒来的时候天竟然如此明亮。
今天是……模拟考!!!???
“喂……”
“喂?”
“顾…玄同学,请问现在几点了?”
………………………………
梧桐树的枝条上树干上都积满了雪,有阵风过,树上的雪就坠下来,将树下那块平整的雪地砸出许多个洞。
那些不肯落的叶子垂着头,承受着它叛逆的重量。绿色,松树的绿,一半也被雪埋葬。
期末模拟考的考场里,女孩抱着杯子,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但比她的手要暖和些。因为人少,教室比平常更冷,即便是大家都裹着羽绒服,也还是冷。监考老师夹着卷子从门口进来,在黑板上写上:
科目:理科数学
时间:14:00—16:00
然后老师摘下手套,推了推眼镜,开始宣读考试纪律:“……大家都是尖子班的学生,我相信你们,不会和某些普通班的同学似的,出现某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现象……”
十分钟后,开始发卷。一张试卷、两张答题卡、一张草稿纸,从前排的同学开始往后传,卷子像夏天的风吹过学校六号楼整面墙的爬山虎,呼呼啦啦的响。
几分钟之后是一段表面平静,心里波涛汹涌的时光。数学卷子共1道题,十道选择题,五道填空题,六道解答题。这套题又函数和圆锥曲线题以居多,时间本就吃紧,同学们都刷刷的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整个教室里只有一个人最闲——监考老师郑贤刚。
这位郑老师是高二理科班的老师,带的学生低考生一级,中年发福,笑口常开,看上去就是个性格极好的人,一笑起来就眯上的双眼隔着眼镜向外散发着善意。
他在教室里漫步走着,微笑着看着这些学生,像是在打量院子里养了几个月终于开花的植物。
来回转悠了几圈,许是累了,肥胖的身子坐在了讲台上,挡住后面的考试时间。
这场雪断了麻雀的大半食物来源,又或许是因为雪盲,学校里的麻雀到处乱飞着。当白色覆盖了一切的时候,原本与自然相容显得不起眼的生物也狂刷了一次存在感。它们不怕冷么?怕,当然怕,只是为了要活下去。
时间还剩半时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做后两道解答题了。除却一个填空题不很确定,女孩做的还算顺利,只剩压轴题的最后两问。
导数,原理加证明。
最后的题目很难,女孩解得有些费力,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女孩皱眉,最后算出来的答案,横竖看都长得不像答案。
好在是算出来了,女孩又验算一遍,没发现自己的步骤出错,打算往答题纸上誊写。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没做完的同学抓紧做!”
郑老师边提醒边起身想要巡视考场。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考场上突然响起了神曲,原本还在紧张着做不出来题的同学们一下子跳戏了,几个同学甚至笑出声来。
郑老师赶忙按下了手机,摆了摆手去走廊接电话了。学校明文规定监考期间老师不准玩手机,看来这个打电话的人,身份不一般,不一般。
女孩誊写着她的压轴题,突然坐在她前面的女生回头对她笑了笑,女孩低着头没看见,直到前面的女生快速的敲了敲她的课桌。
女孩抬头,面前是张有点熟悉的脸。
那女生声的说:“喂!苏婧苒,你的一卷,我看看!待会我和你换。快!”
她边说边拿了女孩的答题纸,悄悄瞄了眼两旁,看上去很着急。
女孩没有说话,她没表示答应但也没拒绝,低下头继续誊写她的压轴题。
一墙之隔,拿卷子的女生不知道,她和卷子,郑老师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双弯弯的眼睛隔着镜片和玻璃,注视着转头回去的女生。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心往右边一晃,恰巧看见这一幕。
“……嗯,好嘞,您放心,事哎哎,再见再见!”
收起手机,郑老师大步地往教室里走,有目的的往苏婧苒她们那边走去。
坐在苏婧苒前座的女生从他一进门就时不时的抬头看他,见他朝自己走来,赶忙把答题纸从书桌右侧扔给她。
到底是晚了一步,姜还是老的辣。苏婧苒继续验算着她的题,接住卷子的是一只肥大的手,手心有一层薄茧。郑老师看着手里接过来的卷子。
“夏诗媛?”洪亮的声音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地念道。考场部分放弃了挣扎的同学都齐刷刷看向这边,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叫夏诗媛?”郑老师指着苏婧苒问到。
苏婧苒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刷的一下子红了脸。
前座的女生攥紧双手,后背直冒冷汗,神经紧张的快要绷断。一只鸟“呱呱”的飞到对着教室的树枝上站着。
“好死不死,刚才一时情急拿错了卷子,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夏诗媛的脸又白又红,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
“你的卷子呢?”
郑老师说着,不等林暖回答,往前挪了步,瞥向夏诗媛的桌子。
最上面的一张答题卡的姓名一栏里工整的写着“苏婧然”两个字。
“铃铃铃~~~铃铃铃~~~”收卷的铃声响了。
郑老师居指指底下的两个女生,摆明了“一会再找你们算账”的态度。
“最后一名同学帮忙往前收,按考号排好交给我。”郑老师先安排了收卷,又接着说“夏……夏诗媛和林暖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其他人交卷就可以离开了。”
教室里熙熙攘攘,郑老师回头转身指挥着收卷,“都停笔别写了,打铃了听不见么,你!”
收拾起文具,一件一件的放进盒子里,然后就坐在位子上。
交好卷的同学陆续走出教室,经过与苏婧苒一墙之隔的走廊,准备回教室去开班会。
“哎?那两个女生怎么了?刚才还在做题没听清楚?”
“还怎么?作弊呗!互换了试卷!”
“啊?这算‘强强联合’!”
“隔壁班的,那个苏婧苒,上次考试不是年级前十名么”
“咦?不会也是抄出来的吧?”
“嘘!”已经走到后门的女生回头指指苏婧苒。
“婧苒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前面说什么呢,跟念顺口溜似的!”男生把胳膊搭上身边好友的肩膀。
“欸~我说时茗,你这耳朵伸的长的也太长了吧,这还没转过角儿呢!”
“名儿有点耳熟,走走走去看看。”
“咳咳。”
两声咳嗽打断了女生们的对话。
“美女,可以借过一下么?”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要刷存在感的,墙角嚼舌的两个女生抬起头对上一张干净阳光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让她们忘记了,路很宽,旁边完全有空不需要人让的事实。寒冷的冬天,不知怎么的想起来那句“笑响点亮了春风……”
“嗯,好啊……”两个女孩异口同声的回答着,向护栏那边撤了几步,根本移不开眼睛。
“谢谢啦!”男生从墙角转过,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啊啊啊,好帅啊~~~”两个女生抱着书包边走边说。
“他的眼睛真好看,里面好像有星星。”
风只能是人间的过客啊,若是执意为了谁停驻,如不消散,那便成灾。
刚下过一场雪,从窗外看去,一片惨烈的白。林暖不急不慢的往学校办公楼走,踩的脚下的雪吱吱响。反正已经错过了考试,林暖索性也“自抱自泣”了。
脚下一团皱皱巴巴的废纸把周围的雪染成了红色,成功的吸引到了林暖的注意力。纸上隐约可以看出几个字:“…届…奖一等奖…高三七班…”,原来是学校上周发的喜报。
林暖把它从雪里扯出来,抖落抖落上面的雪,送它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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