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位打扮得十分规整的厮正垂手躬身立于一辆装饰并非华丽却足显富贵的马车旁,恭敬声起:”公子,我已察探过那一队那是大将军夫人的仪仗。”一双布满薄茧却修长干净的手正于车中细细把玩着拇指上别致漂亮的虎骨韘,俊颜上浮现一丝不屑却邪魅风流的笑:”我当是半个上官皇后省亲呢!”此言虽轻,却硬是惊出了厮一身的冷汗:这哪里是半副皇后的仪仗,分明已将自己当作了国后,宫中只怕都出不起这种规模吧!未曾理会那快被吓死的厮,韩增依旧注视着那扳指,似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也是该好好提醒下大司马了。”未几,吩咐道:”瞧他人的仪仗有何意思?走吧,去拜访一下老夏侯。”
厮迟疑:“夏侯博士。。。这。。。”“呵呵”韩增邪肆一笑,“夏侯胜那张臭嘴,是能把人气个半死。但是,他有说过错话吗光禄大夫每次谏言,直陈痛处,自然令人不高兴,可忠言逆耳,他的话可比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强太多了。”“诺。”厮颔首,“人明白了。”
“前将军韩增到!”厮高声通报,侍女颔首迎接,井然有序。韩增微笑,进了博士的府邸。他有些头疼,最近不太平。刚刚改元,而此时却是安阳侯上官桀与大将军霍光势同水火之时,这个元凤元年,注定被这对亲家闹得不太平。
“该选谁呢”揉了揉发涨的额角,韩增问对案端坐的夏侯胜,“上官桀之子上官安受罚、为鄂邑长公主的男宠丁外人求官职失败等事已经让上官桀与霍光关系变得水火不容。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又该怎么办”夏侯胜端坐听着,面带冷笑:“你是七世王侯,再富贵也不可能做大将军,再透明朝中各员也不可能无视。这种事情,就算想隔岸观火,只怕都难。但,又有谁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相胁迫了”
看着对面的老狐狸,韩增更是无语。突然,青年秀逸的将军忽而一笑:“不知博士会如何决断”夏侯胜奉起耳杯,饮下一爵:“我是皇后娘娘的老师,该做的,自然是研习《尚书》,教导皇后娘娘。”听了此话,韩增的眼睛忽然光亮起来,直身而拜,“晚辈受教!”说罢,二人一齐笑了起来,极尽欢颜。
“都给我滚出去!”哗啦,酒爵耳杯洒落一地,惊得几个侍婢张皇失措,连忙收拾,逃窜。未几,一位面如傅粉,姿貌英伟的男子走了进来,轻轻从身后环抱住了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的女子。轻轻在其耳边呵气,极尽撩拨之能事:“又是谁惹恼了我的长公主?”鄂邑公主听见自己面首的声音,火气顿时消去了大半。轻轻转身,将头靠在丁外人的胸膛,似嗔似怨:“还不是为你这竖子。”抬头,眼波流转,欲怒还羞:“咱们将凤儿立作皇后时便跟上官桀商议好了,事成之后,便封你个一官半职。日后,你若得了个侯爵,咱们也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可那霍光却忘恩负义,自己外孙女做了皇后,他拿的好处不少,却连口汤都不给我们喝,说什么都不许你官职。这叫我怎能不气!”
“有这等事”丁外人听了也是不高兴的,他为人面首便是指望着有朝一日爬着公主的衣襟,从裙下之臣到大富大贵。如今,霍光阻拦他封侯,他的恼怒较之盖长公主有过之无不及,“哼!还不是上官家同霍家的斗法,籍由我来做借口!”鄂邑盖长公主也是懊恼非常:“早知如此,便要媚儿做皇后了。罪臣之女最是好控制,左右是安插傀儡,提线的如今竟是霍光!”
“不妨事,霍光找了我们的不痛快,也惹了上官桀这个大麻烦。如今朝堂早已分做两派,何不拼一把”丁外人的眼中闪着阴狠,“这个傀儡提线的是霍光,不妨换一个由我们操控的木偶接着唱这出戏!”
听了此言,鄂邑公主大惊。忽而离开丁外人的怀抱,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情人,大惊失色:“你。。。你是要废了陛下,另立新主!”丁外人见公主犹豫,赶忙握紧她的手,死命的盯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孝武皇帝三子燕王刘旦,早与我唔面。言及当今天子乃是钩弋夫人怀胎十四个月所生,根本不是皇家嫡系血脉,汉室宗亲。如果我们可以拥立他为新主,再联系上官一族和桑弘羊,有何愁大业不成到那时,封侯拜相,你我厮守终身岂不快哉!”
丁外人的语声温柔动听,可流进长公主的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起了一道炸雷。她慌忙的抽回手,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陛下,陛下是我从八岁带到大的啊!他自幼丧母,我照顾了他整整六年。名为大姐,实则养恩,叫我如何。。。如何对他下此狠手啊!”说罢,极尽悲伤,嘤嘤哭泣。
丁外人轻轻抚慰哭泣的公主,柔声劝道:“公主,我并没有说要陛下的性命啊!待我们助燕王登位后,大可对其封王,到了封地他既不会对我们形成威胁又可安度余年。公主若是思念胞弟,也可常去看望啊。”鄂邑公主拭了拭眼泪,问:“真的燕王真的不杀弗陵”丁外人将公主揽入怀中:“那是自然,我们是燕王登位的大功臣。公主的要求,他自然是听的。”公主听了他的话稍有安心,可是满心沉醉柔情蜜意的她却未曾发觉丁外人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残忍和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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