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生自然就是董月琪。而陈默虽然衣衫褴褛破烂不堪,看起来活脱脱像一个街边流浪的乞丐,但是他的脸上清理的却还算干净,女生看到后自然也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人大抵就是有这样一种心态:在面对那些对自己充满恶意之人的时候,即便对方百般刁难肆意羞辱,有些人也往往能够不为所动,坚强的守住心里的防线。但是当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甚至萍水相逢的人看在眼里后,内心的坚强便也忽然一下变得无处安放,无所适从。因为她会发现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的坚强不但没有什么信服力,更是无法敞开自己软弱的一面来向对方博取同情。
陈默之于董月琪的关系大概便是如此,甚至她还无法忘记眼前这个同校同学只在第二次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就流露出了那种戒备与不屑的目光。所以在一眼认出陈默之后,董月琪立刻目光低垂,神色黯淡而复杂。
而陈默在确认这女生的确就是董月琪之后,释然之余心里也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被那叫东哥的人一阵低俗的调侃之下移过目光瞥了他一眼,不过就算是原来金石帮的高层他都记不住几张脸,眼前这个混混更是没什么印象。
“靠,还看你娘的看!真以为老子今天心情好就能分你这子一杯羹啊,这臭婊再贱也轮不到你一个臭乞丐惦记,赶紧给老子滚蛋,别杵在这坏了我们喝酒的兴致。”
东哥刚才跟陈默搭话自然只是为了羞辱董月琪,并不是真的对这个一身破烂的流浪汉感兴趣,被这乞丐模样的人一看之后顿时没来由的火大,恶狠狠的驱赶着。
陈默收回目光后一声不吭的真的抬脚就走,既然他没心思管闲事,自然也不至于跟这些混混做什么意气之争。
董月琪余光扫到这一幕,却只是把头垂得更低,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微微闭上了双眼,也不知心里是做何想。
“哈哈哈,东哥果然霸气十足啊,瞧着子孬怂的样子一定吓得不轻。”一个痞子看到那乞丐预料之中的举动后,边拍大哥的马屁边对着陈默的背影嘲笑道:“现在的流浪汉也是很有个性呐,外面的垃圾桶不去翻,背着个破棍子到处跑,他以为自己是犀利哥呢还是洪七公呢,这背的怕不是打狗棒吧……”
这话自然又引来一帮人哄然大笑,而这痞子被自己难得的‘幽默’挑起了玩性,竟是随手抄起桌上一个还能养只海豚的半空的酒瓶,远远朝陈默的放向丢了过去,也不管这一下是会砸到人的后背还是直接在脑袋上开花。这种事情他们以前寻欢作乐的时候没少干过,完全就是为了好玩,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为了替一个流浪汉出头跑出来跟他们过不去。
陈默再一次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那翻飞的酒瓶就在他的胸前插身而过,落在身后的路面上‘啪’的一声摔成粉碎,残余的酒水化成一滩泡沫合着玻璃碎片洒满了一地。
没有人留意到当酒瓶就要近身的时候突然自行在空中微微改变了轨迹,否则就算陈默能及时转过身来,瓶子同样会准确的在他的身上。
那些痞子只是闹哄哄的在那嬉笑起哄,一边取笑着这个瓶子扔出去的手法的准头,一便怂恿着那扔瓶子的同伴上去找回面子,因为陈默转过身来后,脸上那平淡镇定的表情自然而然的就被这些混混当做了是一种挑衅。
原本那痞子扔完瓶子后,就被陈默回头准确锁定他的眼神看得浑身莫名的一颤,但是很快他便把这当成是夜里寒风吹在身上,加上酒精挥发的原因,再又被身旁的一帮弟兄一起哄,他顿时恶向胆边生,从桌上再次抓起一个还装满酒的酒瓶,起身就朝那流浪汉的方向走了过去。
“妈的,居然还敢瞪老子,不给你见见血还真他妈不知道这条街现在是谁的地盘了!”
陈默并没有走出多远,很快那痞子提着酒瓶三两步就冲到了他的面前,当真是无所顾忌抡圆了瓶子便往陈默的脑门上砸来。这一下要是砸实了,纵然不至于直接有性命之忧,但是头破血流的下场自然是免不了的。
当然这只是形容一般人的下场,陈默要真的只是一个街边流浪汉,大概也只能自认倒霉受这无妄之灾了,但偏偏他不是。
酒瓶在抡到离脑门不足一尺的地方时陈默似乎才有了反应,也不见他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一只脚就突然闪电般的踹在了痞子的腹上。很难想象如此幅度的动作能够爆发出多大的力道,但是那个痞子偏偏就这样离地飞起,凭空滑出几米远的距离才摔回地面,甚而又在地上翻滚几圈撞翻了摊位上一块空桌子后才停了下来。
痞子嘴里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似乎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所受到的打击,在地上挣扎几下后居然爬了起来,但是他的身子还没来得及站直,双腿立马又是一软,整个人重新跪倒在了地上。痛楚很快涌到了他的脸上,他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趴伏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将肚子里吞下的食物跟酒水一股脑全喷在了地上,一片狼藉的秽物当中甚至还伴随着猩红的血沫。
传说人的肠道在受到巨大的外力打击的时候是有可能会出现断裂的情况的,但从医学的角度来说,肠道本身拥有良好的伸展度跟韧性,用钝力直接击断的可能性不大,肝肠寸断什么的不过是一种夸张的修饰词汇。但是有一种情况下却要例外,那便是当一个人的胃里装满了东西甚至到了鼓胀的程度之后,再有超出承受之外的力道施加下,那下场自然是惨烈无比了。
“操!强子被打了,这要饭的这么嚣张居然敢还手,哥几个一起弄他!”
“没错,先打个半死再说,还敢嚣张就直接做了他!”
“…………”
场面上一度因为愕然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但很快与那叫强子的痞子关系较好的几个混混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有抄酒瓶的有提凳子的,却是打算上前对陈默进行围殴。
其实要不是身上的酒精麻痹了他们的认知,就算是这些混混也理应从刚才超出常理的一幕看出一些端倪,不至于还继续把陈默当成一个街头流浪汉来对待,但此时同伴倒地不起却一下激发了他们所谓道上兄弟的义气,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面对这些主动找他麻烦的混混陈默又何曾客气过,三四个打算为兄弟找回场子的痞子刚靠近跟前,陈默同样一脚一个全给揣飞了出去,虽然动作简单但是力道上可完全不比前面那一个留情。能趟地上发出惨嚎的还算好,更有一个倒飞回来后直接砸到了那东哥所在的桌子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叫骂不跌,而那被当成人肉沙包的痞子砸完桌子后便一声不吭的倒地不起,想是被踢岔了气直接昏了过去。
完成这一番‘战果’的陈默却仍旧一副面无表情毫无波动的样子,仿佛放翻这几个混混跟驱赶几只苍蝇没有什么两样,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面对这种情景再傻的人也看出了不对,那东哥顿时酒醒了一半,如临大敌般死死的盯着陈默看了两眼之后,厉声吼道:“妈的,这子扮猪诓我们,他一定是这臭女人找来出头的姘头,放开手脚一起弄他,打死了算老子的!”
所以说这种混迹街头习惯了滋事的混混中,鲜有那种头脑清晰善于理清事态本身的人物,明明是自己作死,主动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却更愿意一厢情愿的认为那是别人早有预谋的挑衅,这大概也是所谓的道上人士一贯的行事作风。
陈默此时想要离开谁也拦不住,不过他突然间也莫名动了些怒气,或许是长途跋涉回到h市就遇上这样的事情让他有些烦躁,又或者是刚刚这些混混口不遮拦的取笑确实起了作用,总之陈默并没有立刻就转身离开,反而是抬脚朝已经对他一拥而上的混混们迎了过来。
片刻后,连同那东哥在内的十个混混不出意外的躺倒了一地,呻吟痛叫声此起彼伏,但是已经没有人还能叫嚣着站在他们眼中的流浪汉乞丐面前,更别说修理人家。
陈默甚至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简单而有效的一人给了一脚这场打斗就结束了,只是不幸的是陈默先前的敌人还是那些铜皮铁骨力大无穷的凶兽,此时面对这些普通人虽然有意收敛了不少力道,但是被他磕着碰着的人仍旧完全消受不起,倒地的人当中断骨半残的有之,脏腑破损的有之,总之是没有一个安然无恙的人了。
过程发生得太快,此时整个摊位上还能够站着的人,除了陈默自己以外,也就只剩下茫然不知所措的董月琪了。
陈默眼尖,发现餐馆柜台内的人已经一边朝这里张望,一边拿起手机似乎在拨着号码,他拉了拉肩上绑着背后古剑的布带,甚至都没有转头看女生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这一处摊子。
董月琪在陈默转身的时候就微微张了张嘴,但是直到陈默步上街道之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攒在一起的手指被自己捏得发白,双脚却像扎了钉子一般无法移动。
从陈默出现后,董月琪心里一度出现慌乱、屈辱、无地自容这些杂乱的心思,这不仅是因为她现在身上的的衣着打扮,更因为那个东哥对她言语上的一些羞辱。这种心情倒并非全是因陈默而起,大概换了任何一个同校的同学此时出现在眼前,她都会生出这样的心态。
现在见陈默无视自己直接走掉,董月琪一时间除了莫名的松了口气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淡淡的悲哀涌上了心头:‘大概,他从来都没把我当成真正的同学看待吧……’
正收敛心思之时,女生一转头却发现那东哥正倒在自己身旁不远的地上,这个倒霉的头头被陈默一脚踢断了一截腿骨,想必没有安心休养个百十来天是恢复不过来了,但是此时他却没有跟其他痞子一样抱着腿在那直哼哼,而是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女生,双眼中透出来的除了原先那股龌蹉的欲望之外,还有一种掩盖不住的怨毒。
董月琪心里一惊,她之前在刘浩身旁的时候也算是见识过那些混迹道上的形色人物,知道越是这样的混混一旦发狠报复起来越是不计后果,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很明显对方是将自己现在所受到的伤痛全都怪罪到自己头上来了。
眼看那东哥忍着脚上的疼痛就要爬起来,董月琪终于害怕的低呼了一声,抬脚朝黑夜中陈默隐约可见的背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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