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假山坐落柳翠轩后,小狐狸就感觉方便许多。每日,小狐狸足不出户,一心躲在假山中潜心修炼。
柳翠轩后院偏僻幽静,除了负责打扫的桃红之外,其他人基本从不踏足。
而桃红,又一向拿小狐狸当空气,视而不见。
在如此天时地利的场所修炼,时日一久,他已觉大有进益。
而且,他发现,功力越深,他的狐狸尾巴就越漂亮。本来瘦小枯干的,现在却变得毛色鲜亮,肥美异常。
这段日子,小狐狸很是舒心畅快,刘江沅却常常头疼不已。
她头疼的原因,来自孟嫔。
孟嫔,姓孟,名惊鸿。
孟家是本朝世家,名望煊赫,祖祖辈辈在朝为官,曾一时风头无两。
只可惜,世间之物,往往盛极必衰。如今的孟家,只余一个勉力支撑的空壳,内里早已空空如也。
孟惊鸿就出身于这样一个腐朽衰败的落魄豪门。
在这后宫之中,这样的出身,扔在嫔妃堆里,根本就找不着。
虽然母家不够显赫,但是,从前的孟惊鸿,真真当得起“惊鸿”二字。当年,她入宫不出三日,声名就已传遍这宫中每一个角落。
见过那时的她才会明白,原来世间还能有这般容貌。
如果不知,天地间何处最美,那也不算什么。但是,若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却没亲眼看过,就总会觉得是件憾事。
如果不知有孟惊鸿此人,那也不算什么。但是,若听过她的声名,却无缘得见,也总会觉得心痒难耐。
所以那时候,皇上十分爱她。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意外,就凭冯乐心那点姿色,根本没机会入皇上的眼。
现在的孟惊鸿,在右脸上,有一道红色疤痕。
这是一道相当笔直的疤痕。顶着眼尾的尖开始,利落爽快的,一路放纵肆意的延伸,一直延伸到嘴角。
这道疤痕,就像刺眼的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样,划过孟惊鸿苍白憔悴的面颊。
伤口虽早已愈合,却仍是殷红夺目。站在几丈外,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红艳艳的颜色,就如御花园中最最端庄华丽的那一朵牡丹,艳冠群芳,天姿国色。
那道疤痕,是因为孟嫔不小心跌了一跤,跌到了金簪的簪尖上。
自从有了这道疤,皇上就再也没召见过她。
如今,皇上提起孟嫔,常常惋惜,感叹那举世无双的美貌,却成为了一件破碎的、再也无法拼凑的宝物。
不得皇上垂怜之后,孟嫔就投靠了贵妃。
她终日都待在贵妃的宫里,早起侍执巾节,午间捏肩捶腿,一日三餐,谦卑谨慎,服侍贵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因此,贵妃娘娘十分器重她。
所以,尽管现在的孟嫔,家道破落,面目可怖,但有权力通天的贵妃撑腰,在这后宫之中,孟嫔依旧位高权重。
柳翠轩的实力,和孟嫔的权势,就是螳臂与车的区别。
在平时,刘江沅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得罪这位孟嫔娘娘。可无奈的是,这位孟嫔娘娘,基本上是隔三差五,出其不意的就找刘江沅的麻烦。
最过分的一次,是皇后娘娘宴请众嫔妃听戏那一回。
因为戏台地处偏僻,所以嫔妃们都是乘轿去。
在路上,刘江沅和孟嫔的仪仗相遇。柳翠轩的轿子在孟嫔的轿子后面,隔着几丈远的距离。
忽然,前面孟嫔的轿子停下了。然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只看见孟嫔打了个手势,她的轿夫们突然就像失心疯了一样,猛地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江沅,直直地朝着刘江沅猛冲过来。
吓得刘江沅花容失色,以为自己要被乱拳分尸。孟嫔的轿夫们不由分说,冲上来就对着柳翠轩的轿夫拳打脚踢。孟嫔位分高,随从多,柳翠轩的轿夫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鼻青脸肿。
全程,孟嫔和她的随从们,都一言不发。打完人后直接扬长而去。
轿夫们都伤得不轻,站都站不起来了。刘江沅只好在安排好轿夫们之后,再匆匆步行至戏台。这一耽误,到戏台的时候就迟了。皇后娘娘很是不高兴,觉得刘贵人仗着皇上宠爱,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皇后设宴,她都敢迟到,简直是目无尊长。
刘贵人私下向皇后解释,皇后娘娘听了之后,神色才和缓许多,连连安慰刘贵人,说孟嫔在毁容之后性格乖戾,让刘贵人不要和孟嫔计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刘江沅很不痛快。
有一日,下午闲来无事,刘江沅随手翻着《周易》,小狐狸坐在一旁,剥一枚圆润硕大的红石榴。
孟嫔的贴身宫女突然送来一羹桂花红枣蜜饯,说是孟嫔亲手做的,送给刘江沅尝尝。
刘江沅刚想吃,小狐狸就拦住她。他说这蜜饯闻着不对,怕是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此话一出,吓得站在一旁的春花面色惨白、六神无主,急急忙忙就跑去太医院请太医。
一经检查,发现这蜜饯中竟有烈性毒药。要不是刚刚小狐狸拦住,刘江沅现在恐怕早已芳魂归西。
出了这些事,让刘江沅是既心惊胆战,又觉防不胜防。
为了避免招惹事端,大部分时间,刘江沅在柳翠轩里乖乖待着。
每天除了看书打发时间,偶尔也会在院子里闲逛,要么就是撸狐狸,有时还会和春花一起翻花绳。
春花心思缜密,为人滴水不漏,处世八面玲珑。
很多时候,刘贵人还没开口吩咐,春花就递上了刚泡好的茶,这个时候,刘贵人就会对她轻轻颔首,甜甜一笑。
刘贵人曾经让春花和自己一同用膳,却被春花婉转拒绝。春花看重原则,严格苛守主仆之礼,一丝一毫都不僭越。
反观如今的秋月,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天性自由散漫,从前对刘贵人颇有不敬之处。现在刘贵人咸鱼翻身,秋月每天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刘贵人翻旧账。春花和秋月这两人,个性都太为突出。反倒是柳绿,桃红一直都搞不懂,那个终日不言不语的柳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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