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醒了。”
屋子里靠一面墙摆着一红木方桌,几处纹路雕琢的颇费一番功夫,桌面干净几近明亮。桌子两边各有一文椅,一位身穿长衫马褂的俊秀青年安坐其中,翘着一条腿,正端起茶来细细品茗。他至多不过二十岁出头,目光清澈,眉毛整洁,薄嘴唇,高鼻梁,有着一副令人禁不住留恋观看而又赞叹不已的面貌,身上颜色老旧的衣着丝毫遮盖不了他的光彩。屋子门口还有一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垂手而立,上身是几乎洗的发白的单薄衣衫,下身一条显示不出任何污渍的笨重黑色裙子。
“嗯,你去帮着照顾四弟吧,我这就过去。”
那俊秀的青年虽然嘴上说着立即马上,但还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着手中的茶,生怕浪费一两滴精华。又喝了两三杯茶,屋子外面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掺杂了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他这才起身朝屋外走去。
杨家大院这两天一直安静的出奇,院子大门紧闭,鲜有人出入。有人打听到,说是杨四少爷心疾加重,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指不定最近哪天就跟他父亲一样,要一命呜呼了。有人就说,这不正像最近外国传进来的一本书写的,有些疾病可以由什么上一代遗传给下一代,对,就是这个词,遗传,让后代跟着遭殃。不过,真可惜了四少爷这个孩子,平常安安静静的,性格好,懂礼貌,对待家里的下人都和和气气的,哪像他们家那位二少爷,不是今天逛赌坊玩,输了不给钱、赖账,就是前天抽大烟,上了头还了把人家店给砸了,听说在家里也是好吃懒做,无法无天,长辈们都管不住,只能听之任之,放荡成性,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院外的百姓继续着他们日复一日的议论,院内今天可是欢天喜地,给人一种人气回归、六畜兴旺的感觉,仿佛这深秋的萧瑟一夜间变回了盛夏,空气中都散播着快乐幸福的香甜。下人们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互相报告着四少爷起死回生,好像立马就能起来下床蹦蹦跳跳的感觉,也没人疑心这是一时的回光返照,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也愿意往好了相信,他们喜欢爱戴的四少爷这次是真的就要痊愈了。
“看来我前天按得道高僧的方法给四少爷续命,成功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婶逢人便说她在这次治疗四少爷的过程中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四少爷原本不大的卧房里现在挤满了人,坐的坐站的站。离床榻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衣着朴素,略微发福,脸上显示着隐藏不住的忧愁,她的全部身心最近都紧紧拴在现在正倚坐在床榻上的小儿子身上,她在观察着他的小儿子,那张原本苍白中透着红润,现在却是蜡黄里透着浅黑色的脸,空洞的眼神,时而抬头看看周围的亲戚,大多数时候则是低垂着头,凝视着自己被子上瘦削的双手,最后,他终于又一次抬起头来,努力凝视着杨夫人的脸,轻声说道。
“妈,我能自己待一会儿吗?”
“能,当然,你想怎么样都好,你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我这就让大家先出去。”
杨夫人听到小儿子的话语面色缓和了许多,无论他现在提出什么要求,作为母亲,她肯定都会不遗余力的照办。她起身招呼亲戚们往屋外走去之后,只剩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留在屋内,站在书桌旁,一手搭在桌面上,等到人们都走了,她就坐到了桌旁一把椅子里,一侧的夕阳打了进来,让她的半面侧脸如梦如幻。她本身就很美丽,一身新近从西方传进来的男人样式的女式西裤、衬衣透着干练、简洁,细瘦的肩膀,闪亮乌黑的秀发长度几乎及腰,肤色苍白,整体看来仿若脆弱的瓷器。
四少爷没有察觉到屋内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依旧发着呆,时不时还听得见屋外母亲和亲戚们谈话的声音,句句词词都关心着自己。
“那么,四弟,你到底失忆到什么程度了,把以前的事情全都给忘了吗?”
四少爷这才发觉到这位他刚刚认识的二姐正坐在书桌前,柔美的眼睛关切的望向他。
“我想大概是这样,我记不得妈妈和三姐你,也记不得别的长辈、亲戚,我现在只感觉大脑中一片空白,好像电脑刷机更换系统了一样。”
“哎,电脑刷机更换系统是什么意思?”
“哦,不是,就像喝了孟婆汤一样。”
三小姐疑惑着四弟病愈后所说的话,其中有许多新奇古怪的词语。四少爷说完话后自己也陷入了困惑,不再多言。他现在之所以老是发呆,是因为他的大脑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这可能是一场梦境,只是足够真实,但醒来后可能就记不起来多少了。但若是现实如此,那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穿越了,如同那些风靡网络的小说故事,狗血的很。更狗血的是他失忆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将完整的自己给带到这个世界,仿佛只带了半个脑子过来。他还具有一些超出这个世界的知识结构,但是却没有这个世界以外的记忆了,这种穿越模式他可从来没在书里读到过,这种不知前事的情况多少有些折磨着他,人类总是充满好奇心的不是吗,何况是对有关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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