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高一的时候,我妈因为工作原因,调离重庆主城附近的璧山县,到偏远的巫山县任县委副书记,所有人都讲这将是巫山下一届县长、书记的路,一个刚40出头的女人,前途简直不可限量,我想,这个在工作上强势而无畏的女人,终于开始走出家乡,大展拳脚了!
我爸的生意反正遍及全国,所以我妈到哪儿任职,我们便将家定在哪里。其实所谓的家,也只是他们偶尔深夜回来的临时宾馆罢了。所以高中这三年,我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巫山,而是在张妈的看护下,名义上继续读高中,实际上成天看小说、玩游戏,带王阿姨家小我6岁的跟屁虫常习之逛遍璧山游戏厅和放映厅,勉强考上重庆一所师范大学。
我走的时候,小学连续跳级的天才儿童常习之,因为成天逃课、玩游戏、看碟子,泯然众人矣,还在初三积极备战中考。我读大二的时候,王阿姨调市妇联任职,习之随即到重庆读高中。刚直辖不久的重庆,万物更新,一派勃勃生机,到处都是建设、发展,人们匆匆走路,快速说话,好像不如此,就赶不上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
我仍然跟习之经常混在一起,兴之所至随便上一辆公交车,在任一站下车,吃小吃、游古城、看展览,无所事事的大肆浪费着宝贵的青春而不自知。那样的虚度年华与光阴,与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那样的格格不入!所以临近毕业的时候,当所有人绞尽脑汁,用尽一切关系想要留在重庆的时候,我却毫不眷恋的选择回到我爸妈所在的巫山县。那里有闻名世界的痴情的石头——巫山神女峰,有着迷人传说的巫山十二峰,有蜚声中外的巫山红叶,以及,在无数诗人骚客笔下留下不朽诗篇的变幻云雨……
当我经历三小时高速,四小时快艇,辗转站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才被自己的决定给吓到了——这里正处于三峡水库蓄水过程中,到处都在拆迁,到处都在建设,到处都是离别,到处都是不舍与安慰,我好像突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纪,这里,没有高铁、没有高速、没有iphone、没有dior,人们为了能留在这里而不停上访,为了更多移民补助而撒谎串供,当然,也有为了国家的建设主动到安置地的更多老百姓和为了让所有老百姓顺利迁走的移民工作者……
这是一座繁忙的小城,这是一座落后的小城,这是一座让人留恋的小城,这里的人,青壮年大都在北上广打工养活农村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这是一座有着广大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问题小城,所以全国最前沿的资讯很快传遍这座城市,所以这是一座最闭塞但也是最新潮的小城……
但这里一样有全县最好的小学、初中和高中,以及职业中学……
我便在这所职业中学教语文!
第1章遇见叶明辉
1初遇
终于结束了一周的课程,学生们欢快地跟我道“周末愉快”,看着他们一阵风一样奔向幸福愉快的周末,我也脚步轻快地向办公室走去。
“叶子,明天去文峰观玩嘛”刘佳一脸谄媚给我把作业本报过来,“来,改完了,您审审?”
真是看不惯她这副无节操的死样子,白了她一眼“有屁就放。”
“哦,是这样,天太热了,我和李想明天想去文峰观乘凉,这不是想到你没男朋友无聊嘛,带你玩啊!”后半句她跑得贼远,嘀嘀咕咕的,不过我仍听得清清楚楚!本来还有心去的,听她这么一说,干脆回她“没男朋友我也不当灯泡”。既然她已经帮我把作业改了,我正好乐得有时间练字。
她一看我摆开架势,吓得立刻蹦回来“别这样啊!等我有钱了给李想去考驾照,当你的专职司机哈!”
因为我爸用惯我妈的公车,离开我妈后,就自己买了辆悍马!——后来他们复合,这辆车倒成了我的专用座驾——我妈嫌悍马太剽悍,要给我换一辆,我爸说我女儿这么高挑漂亮,就得这车才配。我倒觉得,呼朋唤友一大堆,倒确实开这车更合适,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第二天当然得去,我没要老妈的驾驶员,让刘佳通知大家在去文峰观的必经之路图书馆门口集中,正好也便于停车买东西。我到的时候,七八个人正三三两两分配装东西的任务,刘佳和向萱叉着腰站在那儿指挥他们搬东西上车。叶明辉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短袖t恤,戴着棒球帽,拎着一件啤酒,对我点头致意,脸上并不见深邃明朗的笑,但眼睛明亮澄澈,给人羞涩而内敛的感觉,看着那样菱角分明的脸,我恍惚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起来!
我立刻殷勤的跑过去给他拉开后备箱,看他一样一样放蔬菜水果上去,无视刘佳冲我挤眉弄眼,一样一样递过去。向萱四下张望“他们怎么还没来呀?”
叶明辉回头看了看,说“我打电话问问”,便走开了。直到刘佳和向萱大笑出声,我才醒悟过来——自己一直没出息的在追随着叶明辉的背影呢!
人到齐以后,都把战利品往车上一扔,就准备去上车了。我一看,□□个人,一个车怎么也塞不下吧?立刻给老刘打电话,让他把我妈的车开出来送我们。大家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叶明辉不声不响的整理后备箱,一件一件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整理、码好,放在后备箱里面,他高大的身躯藏在车后面,阳光铺天盖地笼罩在他周身,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佛光。
整理完后,老刘的车也到了。叶明辉长手臂将车门一掀,明亮的眼睛看向我们,“走吧”!我立刻去拉驾驶室的门,他看向我,帽沿下的脸还有着男孩子的羞涩与内敛,却那样俊俏得不像话,我老在回忆,这么小的县城,我们成天就在街上晃荡,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男孩子?
“啊?!……”
“我来开车”看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好脾气的重复着。
“你有驾证?”当时的巫山,并没有通高速,私家车极少,几乎只有单位有公车。其他人有谁会傻不拉几的花几大千去拿一个毫无用处的驾证呢?身边朋友从来没一个有驾证的,所以朋友出行,我是万年不变的专职司机。好在那几年不怎么流行自驾,最多就周围走走,而且有时候老妈不放心,会让老刘送我们,倒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我没有驾证,但比你肯定开得好!”他的声音有丝丝沙哑,又有些像是刚变声过后小男孩的清亮,听着有一种特别的温柔与内敛。等我醒悟过来他说了什么……等,等,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是凭我妈的关系拿到驾证的,是自己实打实满分过的好吗?当然,我承认,考试是满分,开车我最多算80分,但也不能被一个没驾证的人这么直接鄙视啊?!何况是这么帅这么帅的男孩子!……
盛夏的阳光透过他的帽沿斜斜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瘦削的脸有了些许模糊与刚毅,我愣愣地望着他,他忽然弯了弯嘴角,略微偏偏头,非常绅士的一个示意,直接将我手上的钥匙拿了过去。
我好不容易从他刚才帅掉渣的礼仪中醒悟过来,乖乖的爬到副驾位子上坐好。刘佳越过后排位子,身子探到我和叶明辉中间,笑嘻嘻的介绍“叶子,辉哥也姓叶,叶明辉,你家门。”貌似在认真开车的人忽然漫不经心来了句“你可以叫我哥哥”,我的大脑忽然比外面河中倒映的波澜更混乱,这个人,真是我看到的那么羞涩内敛吗?但,怎么办,他真的太帅了啊!声音也那么清亮好听,就算这样的调戏语气,由他说出来,也只是让我的心慌乱得不像话,却丝毫没有被亵渎的感觉。我捂着发烧的脸,非常无力的想“整个车上只有我一个人被蛊惑了吗?”
结果我才发现并不是。
原来吴敏和赵珏就是因为听说今天叶明辉会来才来的。
以前一到目的地,我就把刘佳和向萱喊去摆pose拍照了,但这次看着忙忙碌碌的叶明辉和李想他们,我乖乖的在旁边做帮手,看叶明辉生火就给他递上打火机,他好像也对我这个专职助手使用得挺顺手的,拃着沾满调料的双手,示意我给他把烟摸出来,他微眯着眼,歪着头抽烟的样子让那么讨厌抽烟的我,忽然觉得,原来男生抽烟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啊……
香味远远的飘在山坡上,把向萱他们吸引了过来,李想立刻拿起一只鸡翅,狗腿的递给刘佳。男生都在忙,或生火或煮饭或烧烤,只有女生雀跃着跑过来,毫不客气的拿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平时都不怎么吃肉食,看到烧烤架上油腻腻的鸡腿、火腿一点胃口也没有,叶明辉终于空出手来,洗干净手,拿起一只鸡翅,焦黄油亮,吹了吹,递给我“尝尝,很干净的”——我哪儿是嫌不干净啊,只是不怎么吃油腻的东西哩。刘佳睇了我一眼,大大咧咧的说“辉哥,别看叶子是欧阳县长的女儿,她可一点也不娇气,你不用管她。”
“你是欧阳兰的女儿?”叶明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那样直呼我妈的名字,眸中晦涩难明,那深幽的旋涡,似乎想将我淹没,不,似乎我是欧阳兰的女儿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是,是啊,怎,怎么呢?”难道我妈跟他家有仇?那也是说不准的,我妈这个人,连我都知道她外号欧阳冷,外界传说她六亲不认,有钱有地位,几乎无软肋,如果想在她手上不按规矩办事,得罪是一定的。
“不,我只是有些意外”他的双眼恢复清明干净,看着我“尝尝吧,应该还可以。”
“谢谢”我接过盘子,用筷子戳着鸡翅,小心的尝了一口,立刻尖叫起来“啊……”
“对不起啊,忘了告诉你,叶子不能吃辣!”向萱顺手拿起一瓶水递给我,抱歉的对叶明辉说。我使劲喝水缓冲满嘴的辣味,眼泪鼻涕刷的往外涌,感觉嘴皮都红肿了,狼狈得不行……
“来,吃点甜食缓缓”陈庆也放下手上正在串的肉串,递给我一块蛋糕。叶明辉站在那里,走上前,又顿住了,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抬起迷蒙的眼睛安慰他“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刘佳说你喜欢吃素,来,这个没放辣子”李想递给我一串烤香菇。我为打扰到大家的节奏而抱歉,立刻声明“谢谢谢谢,我什么都吃的”。
终于饱餐完,大家捂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开始去散步消食。远处的太阳已经失去了他的光芒,像一个红润的大圆饼斜挂在远山上,红彤彤地,却不刺眼,刘佳早就跟李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吴敏和赵珏围着叶明辉,让他带她们去荡秋千,我隔着陈庆、钱多和翁发明,眼睛看着叶明辉,嘴里却叫向萱“走,我们找刘佳去。”
叶明辉走向我,难得看他微笑,露出好看的白牙齿,揪起陈庆,“走,做秋千去”。
“辉哥辉哥,我错了,我错了”什么跟什么啊?我听得一头雾水,跟他们向旁边的小树林走去。
原来是这样的秋千——找一根大拇指粗的藤蔓,这里倒到处都是,挂在两个树枝上,就成了最原始的秋千。我上去试了试,必须得其他人推着秋千才会动,让我很不自在,立刻跳了下来,对站在旁边跃跃欲试的吴敏说“你来吧”。我看了眼叶明辉,耐心十足的扶着她上去,又推着她晃荡,忽然觉得那样的幼稚而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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