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源重新站在投影前，对大家解释了早上发生的一幕。
他转向李明深：“你表达了三点。一，我靠关系拿下了云科项目；二，拿下云科这个项目很简单，就我一句话的事儿；三，你和其他同事在云科出丑是我故意设计的。请问，你的依据在哪里？”
李明深没想到，温江源会这样将他一军，反倒在领导面前揭他的短。
“那你承认跟云科的严总和助理是同学吗？”他梗着脖子问。
“承认。”
“那你为什么不提早把这个项目拿下，还派我们去做什么？”
温江源气笑了，问他和张伟：“北区出问题的两个项目，是不是你们两负责的？”
李明深不说话。
温江源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找不到解决办法，是不是你们当时的原话？”
李明深哽了半天说不出话。张伟也低下头。
“那你今天发什么疯！”
一杯水泼到李明深的头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咱家组长这是终于要发威了？
李明深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温江源会出这么一招。
他抹了一把水，就要冲过来：“你他妈干什么！”
周围的人赶紧把他拉住。
两位领导也站起来。
林总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陆成：“都干嘛！赶紧给我坐下。”
温江源慢条斯理地重新拧上盖子。这是他早就想干的事了，真是快意！
‘你他妈’，他也想骂这一句！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骂人，也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今天的事，你必须跟我道歉。还有，我位置上的水，拖干净。”
这回，温江源可不想息事宁人。
“你！”李明深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温江源又继续道：“把这一年每个人跟进项目的表格打开。”
助理姑娘才知道节前让她搜集的数据用处在这里。
每个人这一年来跟进的项目、项目收益、项目中出现的&bug、分别由谁出面解决、客户的反馈、转介绍情况等，一览无余。
李明深和张伟脸都绿了。作为资深的工程师，一个独立完成的项目都没有。
人力资源部林总：原来今天的梗在这里呀！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哦！
温江源：“我从来不去臆测别人。年终考评，我们用数据和事实说话。”
公司对技术中心有考评机制，但是考评细则掌握在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手里。其实，温江源早就想在年底找个机会给大家看，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李明深是撞到枪口上了。
李明深：“温江源，你在威胁我？你知道我在公司多少年了吗？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都多。”
这个问题林总是很敏感的。对于10年工龄以上的老员工，公司是不敢随便裁人的，赔偿的成本太高，他这个人力资源总监可不好交代。这个温江源，不声不吭的，是在给他出难题啊。
温江源：“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尤其是成年人。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威胁，那你明显误解了威胁这两个字的含义。如果你不服，请说出你的理由。”
助理姑娘：自家组长是用逻辑服人哪！
林总站起来打圆场：“明深啊，你看，今天这件事的源头是你先误解温组长，都在一个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刚刚林经理已经把整件事澄清了，这误会也就解开了。这样，你先跟温组长陪个不是！”
跟一个差不多一轮的毛头子道歉！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过他李明深能屈能伸，林总明显是给他台阶下，他也不能不理这个人情。
他走过来，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温江源，今天的事是我不好。”
温江源看在眼里却是：此仇不报非君子。
林总又转向温江源：“江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事情说清楚，明深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道过歉了。咱们就此翻篇啊。”
温江源在心里冷笑：一只混淆视听的老狐狸。
他没说原谅不原谅李明深，只道：“好，我相信人力资源部会处理好这件事。”
林总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好啦，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散了吧。”
“等一下。”陆成站起来。声音不大，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是一个团队，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的团伙。”
陆成扫了一眼一屋子的人，“既然是一个团队，就应该把眼光放到目标上，怎么相互协作，怎么提升整个团队的战斗力，怎么改进技术！与行业前沿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距离就开始起内讧，真是有本事了！但凡有人的地方有就有分歧，这很正常。但是，有冲突可以摊到桌面上说，别私底下做些叽叽歪歪的事儿，尤其是那些办公室政治、搞团体人身攻击、到处嚼舌根的，通通给我收起来！”
还没对这帮人说过这么重的话，陆成自己也缓一缓，才道：“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都干活儿去吧！”
吃瓜群众纷纷离场。
林总把李明深叫走了，“你说你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能好好说的？”
大家都听到林总边拉着李明深走远边数落他。
“你留一下。”陆成叫住温江源，顺手把会议室的门关上。
“气出完了？”
这孩子，他还不了解？如果不是憋屈得久了，哪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反击，明明早有准备的样子。干得还算漂亮，没给他丢脸。
“嗯？”温江源有些不解。
“现在心情好些了？”
“师兄，我……”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不过陆成还是有些生气的。
“嗯？”温江源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件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陆成很欣慰温江源的成长，可看着这孩子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少，他心里很不安。自从上周搬完家，他们还没见过面说过话。总觉得这风筝越飞越高，线却并没有牢牢抓在他手里。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处理。”温江源不想老是麻烦陆成。
他本身就敏感。上次搬家，师姐明显对他有意见，但他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明白哪里做得不好，得罪她了呀。
“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
“你知道林能会怎么处理？”
“这跟他关系不大吧。公司制度明明白白写着，每个组有自己的奖金分配机制，也有末尾淘汰制。”温江源并不怕李明深，他手里有牌。
“你不想要李明深？”
“我们组的人员配置您也知道，我想要换人。”虽然今年的业绩是达成了，但是人员安排方面他很吃力。
“那你可知道，林能不会正大光明让他走。李明深到公司16年有余，如果公司逼他走，至少得赔17个月的工资。你们组有几个这样的人？你数过没有？”
怪不得李明深用他在公司的年限来说事儿。
凭林能的为人，要么用不光彩的手段逼他走，但是这锅得温江源背；要么就让他待在二组，反正他也没什么大过错，但是经过这件事，他肯定会在业务上使绊子。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很无力：“难道我就要忍吗？为什么总是要我忍？”
隔了这么多年，从学校到职场，不同的场景，可是这个社会处理某些问题的思路依然没变。
“我几时让你受过委屈了？”陆成最受不得他这个样子，让他心疼。可正是温江源的弱，才让他有莫大的成就感。
“别担心，有我在。”
陆成拍拍他的肩膀，顺势把手搭在他肩上。
温江源理解为这是一个来自上司和长者的安慰。
“那个，”温江源道，“师兄，您也不用勉强。”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工作上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陆成大手一挥，不容他拒绝。
“明天一起吃饭吧，上周帮忙搬家还没谢你。”这才是陆成留下温江源的目的。
区区一个李明深算什么，不过就是工作多年没有晋升，心里有怨气罢了，聪明的就应该抓住关键，作为跟公司谈判的筹码，或者抓好客户直接走人。两头都懈怠还敢来叫板，真是愚蠢至极。
“不用，师兄您太客气了。”温江源就是一只随时会缩进壳里的乌龟，感觉到师姐不待见他，他只会绕道走，躲着，才不会去撞枪口。
“你师姐有事提前回东北了。”像是看透他的心思，陆成笑道：“再说了，淘淘喜欢跟你一块玩儿。我一个人带他可hld不住。”
“那……好吧。”温江源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先说好了，得我请客，恭喜师兄乔迁新居。”
“随你。”陆成语气很温和，“明天你早点过来，车没装安全座椅，带着淘淘不方便。”
“行。那我先出去了。”
“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老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赌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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