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琛以前喜欢写日记,但自从来到边境营地后,他就很少写那东西了,墨水会在运送的途中被冻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借助暖气解冻后质量也大不如前,防寒的墨水成本又太高,一般运送物资都会尽可能以生活用具为主,偶尔营地的人会要求带一些特殊的东西,都需要写长达数千字的申请条。
而在边琛这里,却还有着一些囤积了很久的防寒墨水,他将钢笔笔尖蘸在其中,有些生疏地在信纸上写着字,也许是太久没动过笔了,边琛的手有些不听使唤。
这是他用来排解心里郁闷的一种方式,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娜塔莉亚送回去,只能在日记里记下这一切,边琛想通过这种方式逃避现实逃避自己的一切想法。
也许熬到了躲不过去的那一天,当一切已成定局,他就不需要说服自己了。
这时候有人轻叩他的房门,边琛停下笔来,发现自己竟是写不出一个字。他叹了口气,将信纸折叠起来塞进了抽屉,“房门没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雪曼走了进来,熟练地坐在边琛的办公桌上,笑道,“在写日记吗?”
“没有……”边琛下意识地回道。
“是吗?那你是在吃墨水?”雪曼笑着从身后抽出那瓶已经用去一半,还没有盖上盖子的墨水瓶,在边琛的眼前晃了晃。
“猜到了就别试探我啊,捉弄上司有意思吗?”边琛翻着白眼道,一把捉过那瓶墨水放在了一边,“有什么事吗?不是还为包子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娜塔莉亚……你准备怎么处理?”
雪曼无视了边琛的话语,晃着自己穿着长筒军靴的腿,匀称的腿没有一丝赘肉,显然是没少锻炼,“别瞒我,在查她身份的人不止你一个,我也有托人调查她的身份背景。”
“……”
边琛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看向了房间的窗户外边,这种夜晚没什么星星,天空黑的像是看不见底的洞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才会感觉到自己到底有多么孤独。
“你在犹豫,不然你也不会写日记。”雪曼淡淡地道,“职责和人性,可以放在一起权衡吗?”
“有时候可以。”边琛双手撑着脑袋,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仅仅露出双眼默默地看着外边,“大道理谁都会讲,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说到这里,边琛的眼睛扫到雪曼身上,与她对视着,“我们为了她努力,谁来为我们努力?我是整个岗哨的负责人,事情暴露你们所有人全得被记罪。”
“那是一条人命。”雪曼淡淡地道,“少校,那是一条人命,你一松手就会消失的人命。”
“但这条人命和我没关系,雪曼,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和娜塔莉亚走的很近,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为她豁出去的理由。”
边琛站起身,单手撑在了雪曼的身侧,坚毅的脸庞距离雪曼很近,两人的睫毛几乎都扫到彼此,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眨眼示弱。
“娜塔莉亚明天想去镇子上看看,买一些东西,我明天有事去不了,她想让少校你陪她去。”
雪曼和他对视良久,终究眸子是黯淡了下去,安静地走出了少校的房间,为他带上了房门。“……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少校,早些睡吧。”
边琛手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将书册盖在了脸上,边琛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感觉了,有时候他会怀念每天活跃在战场上和鬼族厮杀的日子。
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的纯粹,纯粹到他不需要去思考任何问题,纯粹到每天只需要清扫鬼族的尸体,掩埋战友的尸体,直到自己也成为那墓碑上的一个名字,兴许还能作为英雄被记入孩子们的教科书里。
是啊,这样纯粹的生活也许才是他向往的,哪怕它纯粹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滴!”
刺耳的蜂鸣声将快要睡着的边琛惊醒,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直接甩去身上的制服,只剩下紧身衣的边琛飞快地冲出房门,一股浓郁的刺鼻气味直接将他呛得喘不过气来,而且仅仅是吸了一口,边琛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晕眩感。
“砰!”
在边琛头顶的通风窗突然破损,黑紫色的蝎尾从中怒刺而下,边琛眉宇一凝,千钧一发之间向后撤出半步,随后将手放在了那蝎尾之上。
怒吼之中,他竟是强行把那只潜伏在通风里的鬼族成员扯了出来,一同爆开的还有通风的整个支撑骨架。
那鬼族显然是没想到这人类居然如此凶悍,本能性的尖啸一声打算呼唤同伴,而一只手直接洞穿了它的喉咙,从它后颈穿出的手掌居然还握着一截断裂的脊柱。
将还冒着余热的尸体丢到一边,边琛脸色冰冷,右手作刀状猛甩下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扇形的血弧。
“通报各队,鬼族入侵,封闭所有通风口地下窗电子门,在电子调控室埋爆破弹,守不住了就把鬼族引进去爆破掉调控室。”边琛快步行走在走廊上,带血的手还握着通讯仪,语气冷漠地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所有狩鬼械具解锁,发现鬼族立即斩杀,不计后果,不计损失!”
“明白!”从通讯仪里传来各个队队长整齐划一的声音,仿佛他们早就整装待发,只等边琛的命令一般。
边琛在走廊上飞奔,紧身作战服使得他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在高速奔走的时候,他也能瞬间刹住身形,从腰间抽出军刺将从身体两侧突然扑出的鬼族钉杀在墙壁上,同时他的脑袋也在飞速的旋转着,思考着鬼族的入侵目的与入侵地点。
“娜塔莉亚!”
反应过来的边琛猛地刹下脚步,同时保持着前行的惯性强行倒转身形,军靴在地上倒滑出长长的两条黑迹,同时右脚蹬地将自己整个人踏上半空中,避开了恰恰从自己身下擦过去的勾刃,边琛在空中扯住那勾刃的锁链,将它的主人直接扯了过来。
“噗!”
那鬼族在被边琛扯到身前的时候挨了一记重重的侧踹,那恐怖的劲力直接让它倒飞了出去,但却在空中又被边琛猛拽锁链生生拉了回来,那链勾竟是被它嵌合在了手臂上,使得那鬼族都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就这么被边琛扯回来踹出去,如此重复着。
直到那嵌合手臂终于负荷不住,在半空中撕裂开来,猩红的血液溅了一墙,边琛才停下了脚,看着那已经被踹得不成人形的鬼族,边琛的眸子冰冷刺骨。
“……”
边琛的腿已经被那鬼族的血液染红,他漠然地走进最近的装备室,从中间提出了一枚型的魔方型造物,他猛地攥下那立方体,随后它竟是分裂成了无数的零件漂浮在半空中,呈流星型各种嵌合组装,最终形成了两把被锁链连在一起的赤红条纹色火铳。
“狩鬼械具,零式斯提克斯。”边琛的食指勾转着双铳,神色漠然,“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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