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泰慈听从母亲安排,将王广等人藏匿家中,将三人的海捕文书按下不发,就要去找太守看有没有机会把事情告诉太守孟卿之。来到那太守府求见,下人将泰慈拉到一旁悄悄告诉他:老爷上午去了刺史府,现在正在书法大发雷霆呢,泰慈点头谢了这人便去书房寻孟卿之。
未到书房门口便听到孟卿扯着嗓子发火:“世风日下啊!身为刺史饱食终日,简直就是酒囊饭袋!酒囊饭袋!”一旁又有妇人在劝:“夫君!休要多言,若是被那刺史听到,又得……”,孟卿听言更是大为恼火道:“我不说这厮还要去御史台弹劾我呢,说了能怎样!我还怕他不成!酒囊饭袋!酒囊饭袋!酒囊饭袋!”孟卿说了数句方才稍稍消气。
泰慈来到门前轻叩房门,那妇人来开门见是泰慈便松了一口气笑道:“义之来的刚好,你快来劝劝府君!”泰慈施礼答了喏,孟卿对夫人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孟夫人也不跟他争吵,便回了礼,离开了书房。
不等泰慈说话,孟卿便来拉着泰慈道:“义之啊!你倒是来评评理!管柸这个酒囊饭袋身为青州刺史不为百姓谋福,整日只想着压榨百姓!真是气煞我了!”,泰慈皱眉道:“刺史大人又要作甚?”孟卿不忿道:“这厮又将今年的赋税增加了三成!”泰慈有些吃惊:“原来就是十抽五,现在再加三成,岂不是十抽八?再加上今年天下大旱,这样下去百姓就没活路了呀!”
“是啊!”孟卿怒拍桌子说:“我与这厮争辩了几句,这不他竟扬言要去御史台参我!参我就参我吧!我这就写奏章请求朝廷免去我的太守之位!我孟卿就是死也不会做这种逼死百姓的事情!”
泰慈心中暗自佩服,这孟卿不愧是“亚圣”之后,在这样的官场生态环境中,依然能心系黎民百姓,也算是难得的好官了,泰慈沉吟半刻,劝慰孟卿道:“大人息怒,大人身为东海郡父母官,尽职尽责,体恤民情,百姓都称赞您的明德,如果您在此时去职,那我们东海的百姓便更没有活路了!”
孟卿听言叹道:“话虽如此,可是那刺史管柸可是小肚鸡肠,呲牙必报之人,只恐怕他弹劾我的奏章早已经在去往洛都的路上了!”
泰慈道:“府君!刺史大人可以写奏章弹劾您,那我们也可以写奏章向御史陈奏实情,如果我们的奏章比刺史的先送到御史手中,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孟卿听言觉得有理,方要提笔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州府的奏章比我们先行,恐怕现在也来不及了!”
泰慈道:“府君尽管放心,慈愿意为使,不辞劳苦,日夜兼程,保证在州使之前将奏章公文送到!如若不能,慈甘愿受罚!”
孟卿心中甚慰道:“我有义之,幸也!东海有义之,幸也!若是义之能不辱使命,届时我定然重重有赏!”
泰慈想起王广等人的事便趁机会说:“府君过奖了!慈实是有一事相求。”
孟卿写着奏章也不多考虑便说:“此事若成,休说是一件事情,就是十件我也可以允你!义之尽管讲!”
泰慈方要开口,心想:去洛都的事情还没办成,办成了倒好说,如若不成我此时将叔父的事情说出来,恐怕不行。便对孟卿说:“也不是甚大事,泰慈还是先将府君的事情做好了再说吧!”
孟卿停下笔触,看着泰慈笑道:“你呀!你呀!还跟我客气啥!”,泰慈低头不语,只是催促孟卿速速写完奏章。孟卿拗不过他,便不再理会。
孟卿不愧是亚圣后人,挥笔直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只用了一刻钟时间,又在奏章上盖了太守印便将奏章交到泰慈手中,道:“义之啊!全靠你了!”,泰慈不多言,点了点头,施礼告退,从府库领了马匹和盘缠,便匆忙回家禀告老母亲,并向寇戒等人辞行,嘱咐他们在此安心住下,等他回来再说,泰夫人和寇戒也不多说什么,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便催促泰慈早去早回。
泰慈出的了东海郡先去往州府来打探,寻得一相熟的官吏,探得刺史在午时派出使者去了洛都,泰慈心想州使午时离开,想必已经比自己早走了七八十里路,泰慈一刻不敢耽误奔洛都而去,可谓是马不停蹄,夜不敢寐,连追了二百里方敢找驿馆歇息,连走了八日才到洛都,到洛都时约摸着才四更天,城门还没开,没日没夜的奔波疲惫袭来,但泰慈依然不敢睡死了,便靠着城墙冲盹,迷糊了一阵,耳听到城楼上鼓打五更,便慌忙起身跟着人群入城。
天汉朝虽然此时内忧外患不断,但是这都城不愧是天子脚下,真可谓是一座座楼宇高耸林立,一条条大道纵横宽阔,两旁的商铺早已打开了门,伙计们忙上忙下,边招呼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面就坐,边安排着架着牛车驴车送货的商贩小心搬运,街上的行人一边驻足看景,一边留连在路两旁的摊位店家,又时常有随父母出门的顽童跑来跑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泰慈也是头一回来到都城,心中虽是激动万分,但有要事在身,便不敢耽误,找了一家面善的店家点了些简单的面食来吃,填饱肚子之后,和店家要了些清水洗了脸梳了胡子,又问了御史台所在便牵了马奔御史台而去。
来到御史台泰慈以为自己算是早的,不曾想御史台外早有其他州府的十来个使者在耳房等待,泰慈也只得拴住了马匹去等,泰慈先是在队伍里挨个去寻青州州使,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心中稍宽,便也跟着排起队来。
等了一个时辰才有指引带他到一别院主簿处,泰慈见了这主簿施礼道:“青州府东海郡使见过上官”,主簿冷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泰慈指了指桌上左边的一摞奏章道:“一天天吃饱了撑的,既然是郡使的奏章便放在左边,等中丞得空再看!”
泰慈心中不忿,又不好发作将奏章放在笑道:“敢问上官,近日可有州使来此啊?”
主簿有些烦了道:“你一个小小的郡使恁的那么多话,奏章放下了就快走罢!”
泰慈无奈只得施礼离开,心中又有些忐忑,心想哪怕是那州使晚一步来此,也会被这厮放在右边先呈给中丞,那我这几日岂不是白跑了,况且这厮态度冷漠可是要索取贿赂之意?虽然泰慈对对贿赂上官这种事嗤之以鼻,怎奈如今形势所迫,便又转身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笑道:“瞧我这脑子,竟忘了太守安排,这是太守嘱咐我送给上官的特产,还望上官不要嫌弃。”
那主簿蓦然换了嘴脸笑道:“孟太守真是有心,拿过来我看看?”,泰慈忙将银子送到主簿手中,主簿打开了袋口,一打眼心中估算这也就几两碎银,又换了嘴脸冷道:“呔!你这厮和这孟卿怕是做学问做坏了头脑,这些许的碎银也想贿赂本官?将这腌臜东西拿回去!”
泰慈心头之火一下子便燃了起来,攥紧拳头便要发作,忽的想起东海百姓和寇戒等人的命运都攥在自己手中,只好强压下怒气,咬着牙掏出了自己的盘缠,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强笑道:“是在下拿错了,方才那一袋是在下孝敬您的,这一袋才是。”
那主簿接过银两冷哼一声打开来看,约有个二三十两,心想其他州郡一出手都是百八十两,这厮竟如此小气!又宽慰自己——苍蝇蚊子都是肉啊,便将银两揣进怀里道:“少是少了点,本官念你一片孝心,便卖你个人情!州使尚未抵达,你可安心了吧!”
泰慈又想多言几句,却被那主簿敷衍了几句,泰慈暗骂狗官,也不好发作,便悻悻离去。边走边想:这里占不了先机,得在州使那边想想办法。出了别院走到耳房,远远的听到一人操着青州地方口音在说话,泰慈拿眼一扫来寻那口音,心中暗喜,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青州州使,泰慈经常去州府送公文在州府之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便想着先去找这人探探虚实吧!
泰慈走到州使旁边方要说话,喉咙里涌上一口痰,心想定是早餐面卤子有点咸,就清了清嗓子道:“来着可是青州州使?”泰慈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心想他应该认识我。这州使抬头仰望着泰慈虽然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也不敢搭腔,再仔细瞧了瞧又觉得此人颇有威严之相便施礼问道:“在下正是青州州使,敢问足下何人?”
泰慈听言半开玩笑的说道:“你难道不认识我吗?”,州使听了这句话,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心想莫非他是这御史台的属官?便越发的恭敬道:“下莫非是这乌台的上官?”
泰慈听到州使把自己误认为是这乌台的属官了,心中暗喜,遂生一计,便故作姿态的说:“嗯,你随我来!”州使见泰慈答应了,心里想着幸亏自己聪明机智,不然得罪了乌台上官可就完了,便笑嘻嘻的虽泰慈来到了御史台门口施礼道:“不知上官有何差遣?”。
泰慈说:“你来这作甚啊?”,州使说:“在下受刺史之命来送奏章。”,泰慈点头道:“奏章在哪呢?”,州使答道:“在在下怀中。”,泰慈又问:“奏章题署皆无误吗?”,州使说:“这……在下不知!”,泰慈故作怒状道:“混账!中丞大人日理万机,你的奏章出了错误,中丞若是怪罪下来,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州使见状连连道歉并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塞给了泰慈说:“在下愚钝,还请上官明示!”
泰慈掂了掂这袋银子先是一喜,心想这下回程的盘缠有了,又转念一想我若是收了这厮的银子,与那狗官又有什么不同呢,正色道:“这银子你拿回去!”,“啊?”州使疑惑的看着泰慈,心里想着天下竟然还有不贪财的官,真是少见,这银子你不要,我便可以昧下来。泰慈又说:“本官看你也算是个懂事孝顺的,这样吧!你把那奏章拿来我看看再说!”
“这……”州使还沉浸在多得了几十两银子的喜悦之中,面上虽有些为难,但还是乖乖的将奏章交到了泰慈手中。泰慈接过奏章,展开来看确认是刺史弹劾孟卿的奏章后,嘴角邪魅一笑,从怀中取出匕首,手起刀落便将奏章截成了两半。
“啊!你!”州使一脸错愕的看着泰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泰慈见自己妙计得逞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州使此时脸都黑了,慌忙冲着台前岗亭大喊:“来人那!有人损毁了我的奏章!”,泰慈伸出大手一把像大石头堵井口一样堵住了州使的嘴巴将州使拉到一边说:“别嚷嚷了!奏章已毁,你再嚷嚷也没用!”
州使挣脱了泰慈的大手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东海郡的泰慈!”,泰慈也不避讳答了句正是,州使立马换了嘴脸说:“你可知道损毁奏章是重罪?”,泰慈笑道:“我知道!但是如果你不拿奏章给我看,这奏章也就损毁不了了,刺史大人要是怪罪下来,你我的罪过都免不了。哈哈!”
“你……你……你……”州使无言以对,泰慈拍了拍州使的肩膀说:“我们损毁了州家的奏章,回去肯定会遭受刑罚,免不了牢狱之灾,我给你指个路你愿意听吗?”
州使吃了一次亏学乖了,试探着问泰慈:“什么路?”,泰慈也不卖关子道:“当今之际,与其我们回去受罚,不如咱一起逃走,反正我们现在身上还有些银两,先逃吧,逃到哪是哪!”
州使听了泰慈的话,心想也对,又转念一想若不是这厮诓我我何至于此,我身上一共有二百多两银子,不知他有多少,别等到时候再给我造成拖累,便问泰慈:你身上有多少银子啊?泰慈苦笑道:“我现在身无分文了!”,州使听罢大笑,说:“妈的,幸亏老子机智,不然又要被你骗了!”说罢幸灾乐祸的拍了拍泰慈的胳膊说:“老弟!报应啊!你就自求多福吧!”,狂笑着牵了马舍泰慈而去。
泰慈看这州使这般“无情”,又心想他说的对,州使之所以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拜自己所赐,他既然不愿与我同行,我也不好再给他添麻烦了,便苦笑着去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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