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酥酥为郑桓抹上胭脂，画眼描眉，涂唇时却犹豫了。
他那大舌头还往外伸着呢。
她看了眼陈烛，楚楚可怜。
陈烛说了句好办，旋即抬脚，朝尸体嘴部狠狠地踹下去，“咔嚓”一声，嗯……舌头倒是缩了，不过牙齿似乎又掉了几颗？
酥酥小脸惨白，立马背过身。
不管了，反正亲属也不会闲的没事，扒开郑桓的嘴往里瞧。
陈烛蹲下身，召出生灵图。
光阴长河浮现。
……
……
郑桓教书，有个习惯。
学堂传授知识，总会暗中留个心眼，都是些皮毛，点到即止，你要想学到真正的学问？
可以，很简单。
我在附近创办一所私塾，想学？报名来吧，包你步步高升。
他手下有个学生，叫丸子头，家住贫民窟，根本凑不齐学费，回去跟爹娘说了声，丸父当即怒不可歇，哎呀呀，你这先生，这不是变相的强买强卖？
丸父对儿子说道：“那姓郑的有官家靠山，咱们斗不过，但那又咋了？谁都是两条腿一条命，白刀子往心尖一捅，皇上都活不了命。”
老子光脚的还怕你这个穿鞋的不成？
说干就干，从家里抡起一把杀猪刀，气势汹汹的找那郑桓理论。
不料有个在上私塾的同窗，无意间趴门缝听着了，顿时惊呆，娘咧，丸子头的爹要杀郑先生，这还得了？
头一转，抢先一步去通风报信。
郑桓知道，非但不急，还笑呵呵的说道：“从我先生的先生的先生，传到我这辈，就是规矩，谁要敢坏了规矩，捅破这层薄纸，那就是要跟全大楚的老师作对！”
他去寻了太常卿，诉出原委，他学生二话没说，去大理寺找到熟人，借了几个捕快，就藏在郑桓家里。
丸父提刀登门，郑桓戏精附体，失声喊道：
“恶徒，焉敢行凶？！”
丸父挠了挠头，怎的？我这还没开口说话呢。
随后，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官差，围着丸父一顿拳打脚踢，两鬓花白的父亲傻眼了，一个劲儿的认错：
“郑先生，俺错了，别打了，家里妻儿老小都得俺去养活，俺还不能死啊……”
没有人肯听，下手越来越重，不一会儿，丸父一动不动。
被活活打死了。
丸子头赶来劝架，瞧见自己爹全身是血，嗷嗓子哭起来：
“你们这群土匪，还我爹命来，还我爹命来……”
捕快脸一沉，很不得劲儿，老子们穿官家服吃的官家饭，走到哪谁不是客客气气，你说大伙是土匪？
得，死一个是死，死两个也是死。
他们揪起丸子头的小辫，狠狠往桌沿一砸……嗯，一下没死，还能说话，那就继续砸！
砰！
砰！
砰！
丸子头的天灵盖被砸出个大窟窿来，冒热气儿的鲜血哗哗往外流，其中夹杂些紫薯絮般的肉筋……应该是脑骨髓。
完事后，几个人一起商量。
不行啊，死了两个人，亲眷肯定会去报官，虽然报不动，但难免出现变故。
怎么着？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决定好了，郑桓领着几个捕快闯进丸子头的家。
老的呢？挥刀“咔嚓”一下，就把头砍下来。
至于年轻的少妇，嘿……死当然是要死，但好歹是个娘们，人头落地前不能先干点啥？
可怜的少妇被侮辱，还在嚷嚷：
“这群禽兽，猪狗不如，青天老爷不会放过你们！”
捕快一听，乐了，青天老爷都死多少年了，难不成还要从坟地爬出来定他们的罪？
再说了，哥几个是在做好事啊，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上路，一个不少，多香？
郑桓之死，是在昨夜。
幽河居士喝点小酒，哼着曲回了家，刚躺在床榻，头顶处，不知何时悬挂一把七尺长的鬼头大铡刀。
郑桓顿时被惊出冷汗，完犊子咧，青天老爷真显圣了。
“咔嚓”一声，拦腰而过。
郑桓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其实哪里有什么大铡刀，他是被自己给吓死的。
……
……
光阴长河结束。
陈烛回到殓尸铺，来不及感叹，背后便有寒意袭来。
“小……小烛烛……”
酥酥捂嘴，惊恐的看着他身后。
陈烛顿生警觉，施展灵眸，转头望去。
殓尸铺门口，站着一位孩童。
脑袋残缺，浑身散发黑气。
正是丸子头。
“冤有头债有主，大仇得报，别再害人了。”
陈烛往后退去一步，虽然他十分同情小孩的遭遇，但站在面前的，可是一位鬼道大成，令道家都闻名变色的煞者。
丸子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会随便害人，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你送我去酆都转生。”
陈烛懵了，沉声道：“超度鬼魂，你可以去找道士僧人，儒家君子也行，我一个粗鄙武夫，根本不会这玩意。”
丸子头微叹：“我沾了人命，不敢去找三教中人。”
酥酥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低声询问：“小烛烛……他……他是好鬼？”
陈烛点头：“本性良善，只是逼不得已。”
丸子头抬眸，认真道：“你很厉害，我能感觉到，求求你送我去酆都转生。”
陈烛看了一眼地上的郑桓尸体，问道：“杀几个人了？”
丸子头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个，不多。”
陈烛叹息，有些恨铁不成钢：“就一个怎么行？好不容易当回煞者，不得把本赚回来？”
“嗯？”
丸子头瞪大眼睛，很疑惑，要是没有这等惨祸，他也不过正处于天真烂漫的年纪。
“求人要有报酬，我是开殓尸铺的，我需要尸体，死的人越多我越开心，我又不是浩然儒士，闲着没事干去悲天悯人。”
“那你要我咋做？”
丸子头愣住了，这大哥哥怎么比他还像鬼哩？
陈烛呵呵一笑：
“那日灭你全家那群捕快，一个人都不许少，我铺子刚开张，生意少的可怜，再不来几具尸体，我就快要饿死了，事成过后，我送你去酆都。”
丸子头沉默片刻，一闪而逝。
陈烛负手而立，抬眸望了一眼天幕。
夜黑风高，煞者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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