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子，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踩个点？”
“行啊，明天几点。”
“早点吧，早点去看看早点回来，这两天再抱抱佛脚，说不定能考个好点的学校。”
“行啊兄弟，有志气了！”
“得了吧，要不是被下了死令，你以为我想折腾自己啊。”
男生长吁短叹，边走边感慨未来生活的黑暗。
淡杵着下巴，饶有兴致听着班级里或依依不舍、或忧心忡忡。
大后天就高考了，高三生的她们得了两天休假，但谁也没心思享受假期的休闲。
不知道北都的高中是不是也放假，这两天都没有接到沐秋水的电话，耳朵有点寂寞了……
转过头望向综合楼，一班好像还有会才放学。
淡摸出手机，插上耳机打开录音，里边有好多个文件，挑了其中一个打开，沐秋水的声音仿佛化作一道电流从耳蜗直击腰际。
愉悦地颤了颤身子，淡趴在桌上，歪着脑袋边望着远方飘，边听着沐秋水的声音，煞是惬意。
时间眨眼过去，课桌突然被敲响，淡回头一看，严丽一脸无奈站在边上。
“淡淡，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淡看看窗外，分明还亮堂，再一看时间，哦豁，都要六点了。
“抱歉，走神了。”
“说什么话呢，走啦！”大手毫不客气一掌落在肩头，不待淡开口，她又扭头对何淼淼道：“淼淼~我们走吧。”
微扬的尾音像芭蕾舞的跳跃，淡挑挑眉，好奇地偷偷打量。
这两个月来，严丽对何淼淼似乎更粘了，好些时候的言举都像在撒娇一样，和往日里总把自己当做标杆一样的形象判若两人。
何淼淼也从一开始不适应的紧张，习惯到今天只是低着头窃喜，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桶开了一层膜。
离开教室，淡跟在两人身后，手中相机对向两人互牵的手，一摇一晃，像两个放学回家的小女孩。
咔嚓——
相机刚将画面定格，前边走的人却停了下来。
淡抬头看去，几步外的路旁停着辆快两个月没见的轿车，轿车旁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抱着个婴孩，婴孩冲着这边伸手探身，恨不得飞过来的样子。
男人身边站着个陌生的女人，面孔和严丽有几分相似，或者说严丽有她的影子，但她的眉毛没有严丽的浓密，有点细浅，看着有些尖锐。
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右手紧紧抓在左手手背，脸色更是绷得有些吓人，好像她是来讨债的。
女人和严丽有什么关系已是显而易见。
视线一转，淡看着严丽，饶是站在她背后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僵硬。
走到前边，就见梁逸峰用胳膊迅速碰了下身边人。
周绫脸色稍有变化，有些尴尬，更是紧张。
只见周绫胸膛微微挺起，曲起的左手五指轻轻颤动，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一起去吃个饭吧。”
语速很快，语气却是波澜不惊，像面无表情念着台词过场一样十分冷淡，小学生的朗诵都比她有感情，听得梁逸峰就差把无奈挂在嘴上。
“不用了，突然大鱼大肉会让胃不习惯，大后天就高考了，我不想发生意外。”严丽的回复也是冷淡，甚至没有看周绫。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两个尴尬的人，两个有心无力的人，还有个吃瓜人。
“jia、jia……jiajia……”
婴孩激动的叫唤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口齿不清的字语让梁逸峰眼前一亮。
“萱萱是想姐姐抱抱吗？”梁逸峰亲昵地贴着女儿的脸，一手握着女儿短小细嫩的手腕对严丽招呼，缓缓靠近。
“丽丽还没抱过萱萱吧，说起来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来，抱抱看。”梁逸峰笑着将女儿托到严丽面前。
看着婴孩兴奋地笑脸，严丽登时僵直了身子，双手混不自然抓紧裤腿，“我……我还是算了吧，打小毛手毛脚惯了，把她伤着不好……”
闪躲的目光时而又落在婴孩身上，似乎是有想抱的意向。
“我第一次抱的时候也这么想，但其实她没想的那么容易摔，你看，这孩子很喜欢你这个姐姐，都在喊姐姐呢。”
婴孩的吐字含糊不清，一直‘jiajia、jiajia’的叫着，联系一下还挺有姐姐的发音的味道。
淡看着严丽略显无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和车边尴尬站在一旁的周绫很像，分明想靠近，却因为心里的疙瘩不肯靠近。
“哇啊啊——”
婴孩突然嚎开嗓子哭了，撕心裂肺的听得在场的四个女性三个慌了神。
周绫赶忙上前从梁逸峰手中抱过孩子，拍着她的背安慰。
许是手法太过生疏不讨孩子喜欢，又或许是孩子没有要到心仪的事物觉得开心，哭声不止。
周绫安抚了会，求助似的看向梁逸峰，梁逸峰无奈耸耸肩，对周绫朝严丽努努嘴。
周绫脸色僵了僵，缓缓转向严丽。
严丽没有看她，而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怀里哭泣的婴孩。
周绫抿抿嘴，犹豫地将孩子递到严丽面前。
严丽还没有回神，何淼淼悄悄拉了她一把。
校服上随之传来拉扯的感觉。
低头一看，婴孩破涕为笑正抓着她的衣领往外扯。
严丽神色复杂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女性。
小孩子无知，只顾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风直往衣服里吹气，严丽对此却不为所动。
周绫也是复杂地看着面前几乎十年没正眼看过的女儿，愧疚不断让她逃避对女儿的看望，以为这样会让女儿开心些，却是越逃离女儿越远……
“抱……抱抱吧……”
短短三个字仿佛抽干了周绫的力气，淡看得清晰，她的手有些颤，手掌僵硬得如同石化一般。
严丽抿嘴不语，扭头看向了何淼淼。
何淼淼冲她眨眨眼，楚楚动人的双眼会说话似的，随着轻轻的笑容将心里的话告诉严丽。
严丽好像是‘听’到了，缓慢回过头，一样僵硬的双手犹犹豫豫机械地抬起。
交错之时，双手不可避免碰到周绫的手，动作随之一滞。
周绫也好不到哪去，面色颇是尴尬，想抽开又不舍得离开的样子，就僵在那。
一门心思想修复母女关系的两个人对了眼，相继叹了气。
少顷，严丽咬牙抱着婴孩收回双臂。
孩子在她怀里很不安分，蹬着身子一跳一跳，弄得第一次抱她的严丽慌了手脚。
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严丽一手托着孩子屁股，一手圈着她身子，僵硬地抱着。
婴孩啊啊笑着，开心地露着长着几颗小白牙的牙床。
像是突然看到心仪的东西，她一头向严丽的脑袋撞去，小嘴啃在了严丽鼻子上。
咔嚓——
相机定格画面，淡看着相机里哭笑不得的小心的欢喜，抓了抓脑袋，来往的路人谁都目不斜视，谁也没看就站在垃圾桶边的她。
轿车吐着尾气，载着四个大人一个婴孩欢快地从视野驶离。
“原来不止爱情需要勇气啊。”
淡看看相机，又看看已经没影的车子，笑着转身离开。
……
火锅的味道很浓，黏在身上久久散不去味道。
严丽站在门口，拉起衣领放鼻子下嗅了嗅，萦绕的味道让本就没怎么吃饱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
回想在火锅店里的画面，严丽走了神。
一如记忆里的那样，母亲话很少，一顿饭下来，排除重复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严丽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吃吧”，第二句则是“慢点吃”。
生硬的腔调简直就像命令，可是闪躲的愧疚又不是这个味。
“丽丽，该进来了。”
门后的声音将思绪恍然拉回。
门已经开了，何淼淼站在门后看着自己，地上放着一双摆好的拖鞋。
严丽突然想起来，自从何淼淼在家里住下以后，每次回来，她都会先把自己的拖鞋放到地上。
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就自然而然接受了何淼淼的主动。
“谢谢……”
严丽抿着嘴，低下头脱掉鞋，换上拖鞋。
踩着踏踏的声音走到沙发前放下书包，严丽拿出手机点开。
通话记录的第一个是一个半小时前给淡打的。
拇指滑了滑，通话记录不断往上翻，因为打的少，很快就到了两个月前的记录。
“丽丽饿不？我给你做点简单的再吃点吧。”何淼淼提着书包走了过来。
“嗯~不用了，随便吃几个水果就行。”严丽摇摇头，又看眼手机咬牙道：“淼淼，上次我把手机扔出去后，你是不是没有结束通话。”
放书包的动作一顿，何淼淼看着严丽手里的手机，轻轻点头。
“为什么呢？”严丽悄然握紧了手。
“因为……因为丽丽想和阿姨亲近！”语声一如既往的轻，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个字的咬重力。
严丽看着手机久久不语。
何淼淼怯怯抬眼小心觑视。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好许，何淼淼听到了严丽的疑惑。
抬起头，相视的眼睛里清晰的流露着苦涩。
何淼淼又低下了头，揪着书包带吞吐道：“也、也不是……就是、就是丽丽在……提到阿姨的时候，有、有感觉告诉我丽丽在渴望……后来在艺术学院的考试结、结束回来时，丽丽说讨厌阿姨的时候，那种渴望更、更加强烈……”
“所、所以……”
“所以你自作主张没有挂断电话是不是？”
何淼淼沉默地重重点头。
“谢谢……”
“诶？”
意外的话声让何淼淼很惊讶，诧异地抬头，眼前的笑容既是充满活力的明媚，又是令人心疼的苦涩。
何淼淼微微张嘴，肚子里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越过沙发的身子突然将自己抱住。
“谢谢你，淼淼……谢谢还有你会知道，我都想要什么……”
“谢谢你……”
背上环紧的力道有些重，很不舒服。
何淼淼轻轻摇头，伸手回抱去。
翕张的唇瓣，唇际微扬，轻声细语道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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