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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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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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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回来了,这次在家里不会待很久,吏部授予刑部观政职,大明新科进士大部分不会直接授予官职,而是要进行一年左右的实习期,顾名思义就是观政,一年左右以后试观政成果授予官职。

    三叔林如楚此次有六个月假期回家探亲,假期结束以后就要开始

    观政,这也是一项人性化的制度,很多进士乡试结束以后就没有回家,算上乡试之前的时间就有将近一年没有回家,现在考中进士朝廷就为他们放三个月与六个月假期,处理家务事。

    年前去京城科考之时三叔林如楚是骑着毛驴去的,现在是骑着棕色高头大马回来,不到一年的身份转变,变化实在太大。

    此时正值夏季六月,三叔身着深色蓝罗袍,身高七尺很是标准,走起路来也沉稳了许多,年二十三,正是男子最黄金时。

    林如楚进门向坐在椅子上的太爷林春泽、大父林应亮、与大母郑氏行跪拜大礼,拉着小三婶也一同跪拜,铿锵有力说道:“子如楚携妻龚氏见过祖、父、母。”

    林应亮说道:“好了起来吧,女眷去忙你们的事,我们还有些话要谈。”

    林府女眷紧忙起身离开,屋子里只留下林氏府邸男主,一时之间打闹声顿起,林如粤与林如虔虽然羡慕,现在都问林如楚此次科举路途见闻。

    林如楚坐下说道:“我不与大哥二哥那般,小时还在京城生活过,我进入山东地界已经十一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雪,路上还被同学耻笑,京城冬季雪更是大,下雪之时孩童雪球还过砸到我呢。”

    林如粤痴笑道:“一晃二十年过去,儿时父亲在京城做户部主事之时还记得京城的大雪,现在也忘甚了,三弟可遇榜下捉婿之事。”

    夏天炎热林如楚牵着扇子,嘴上说道:“新科进士年龄偏大,几乎全部成家,何来榜下捉婿之事,戏曲之事不要当真,父亲二十一考中进士就算年轻,也已经成家四年。”

    一家人叙说着趣闻,最后林应亮叮嘱林如楚在刑部观政之时要注意哪些事,林如楚点头称是。

    林子羡一直在旁边听着,不得不感慨世代为官之家的经验,三叔要是能选中庶吉士,说不定还能近内。

    三世琼林宴的牌匾已经挂到林氏祠堂,这也是家族的荣光,太爷林春泽带着林氏男子在祠堂祭拜。

    一行人又回转到进士府邸,此刻院子内已经摆好酒席,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这次陛下御赐牌匾之事已经传开,大父林应亮不想太声张庆祝,全家人在院子内庆祝就好。

    林春泽、林应亮、林如粤、林如虔、林如楚、林子羡坐在一桌上。

    郑氏、王氏、叶氏、龚氏坐在一桌上。

    林福领着男性下人坐在一桌。

    酒菜只是平常菜,海鲜为主,这也是福建菜的特色,肉类菜也有四个,其余是当时庄子上的蔬菜,虽是世代宦官之家,但并不铺张浪费。

    林子羡看着隔壁桌的女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在乎全是恭维龚氏的话,今天只是林氏家族自己庆祝,明天才是招待亲戚,后天招待三叔林如楚的往日同学。

    不知不觉中林子羡慢慢融入现在的生活,原本旁观者的身份正在一点一点的转变。

    在酒席之上,大父用筷子沾着青红酒一点一点喂着他,生怕他喝醉了,又想逗弄他。

    虽然感觉这种事很幼稚,不过能取悦对他非常好的老人,何乐而不为呢。

    大父不停喂他喝酒,或许身体的原因,不一会他就醉了,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傍晚太阳落山之际,余晖映在房上的琉璃瓦,显现五颜六色的光彩,白鹤正站在房顶叫着,丫鬟春儿在地上仰着脖子怒吼,胸前若隐若现的小山包隐约可见,淡粉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很是俏丽。

    “能说话多好,这时吟诗一首还能装个b。”林子羡感慨着。

    三叔的回来,林子羡的学业并没有停止,大父每天一直盯着他读书,因为不能说话的原因,现在大父检查功课都要他写出来,每天默写一次读的书。

    为了消除心中的疑虑,林子羡进入了书籍的海洋,他希望可以从中找出答案,为什么要人性本善,大明提倡的儒学是不是有用之学,他又应该如何学《论语》。

    林应亮的书房有很多书籍,这里就是他要找寻答案的地方,林子羡想要知道如何能消除自己的疑虑。

    时间如白驹过隙,夏去秋又来,三叔已经启程,吏部六个月的假期看似很长,但是福建到京城最少要走一个半月,一来回就是三个月,交通不便利的大明,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小三婶还是没有被带到京城。

    ……………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吹,屋内的火盆发出啪啪声,林子羡坐在桌子前看着书籍,最后终于让他得出结论。

    他拿过桌子上的毛笔写着。

    孔子去圣真孔子。

    史记造神可去之。

    论语可学不可为。

    儒学科举皆为工。

    宣纸上的楷书十分工整,这也是林子羡为数不多的自豪。手里拿着刚写好的纸,放入火盆中,瞬间就燃烧殆尽。

    林子羡读了许多有关孔子的书,最后他认为,孔子不可称为圣人,任何人都不能称为圣人。

    人就是人,也会生老病死,也吃五谷杂粮,也有七情六欲,称为圣人是荒唐的。

    阅尽相关书籍他发现孔子是个可爱的人,是个有个性的人,但是不应该也不能称为圣人。

    这是后来者强加给他的泥塑木胎,尤其是董仲舒强加给他的。

    董仲舒为了达到自己取悦君主的至高无上,把君权神授之说搞的玄而又玄,就是要达到愚民的地步,自董仲舒以后把孔子奉为圣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样的提倡是错误的。

    林子羡现在把孔子归类为人,归类为一个老师,现在《论语》就可以读下去了,只要孔子在他内心是圣人,读起《论语》就感觉不舒服。

    孔子为普通人、又或是老师,《论语》就是一本不错的教材。

    这段时间的思想碰撞,林子羡发现人性中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

    造神!

    不论中华人或者是任何国家人,都喜欢造神。

    人性天生带着恐惧,打破这种恐惧的办法就是造神,心中树立一个完美的神人,这样就可以克服恐惧。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后世的这句话此刻正好与林子羡现在的认知重合,人性本色就正好验证了大明儒学从何而来。

    私欲让董仲舒把孔子奉为圣人。

    私欲让《史记》成为造神工具。

    私欲让君权神授成为统治者的工具。

    私欲让大明儒学成为士人的升迁道路。

    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

    这句话只是愚民的一句话。

    我们的私欲决定了我们扮演什么角色,是君、是臣、是民、是兵、是商、又或是奴隶。

    林子羡现在已经找到暂时要做的事。

    读书是为科举。

    科举是为了做官。

    做官是为了实现自己想做的。

    保持私心、克制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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