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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风折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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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海波难平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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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大猷眼中进了沙子,心下惊骇,他本能手捂双目,凭着对天穹剑法的熟习,刷刷几剑打出,然后身子不断后退。汪直见自己这一下仍然破不掉俞大猷的剑招,道:“好身手,真是一手好剑法。”

    此时季继河已经缓了过来,他长拳递出,又快又准直直正指汪直的背后空门。季继河没有大喝一声吸引汪直的注意力,此时情况与刚才不同,因为俞大猷不会马上被汪直打伤或死,而汪直又没有料到此时自己会恢复这么快,所以季继河抓住了这个空隙。

    汪直的确没有料到季继河会恢复的这么快,猝不及防之下,只能以后背生生相抵季继河的铁拳。汪直修炼《洗髓经》多年,但苦于没有习练完全,此时季继河的铁拳打在后背,他觉得气血翻腾,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而季继河右拳臂的筋肉被汪直的《洗髓经》内力反震而受伤,季继河摔到在地,痛苦之情显于面表。

    俞大猷道:“师弟,如何?”季继河站立起来,装作无事地笑道:“还好,不碍事。”

    季继河说无事是假,此时他已经受伤太重,失血过多一时间完全失去了战力,他这样回答只是为了不让师兄俞大猷操心,不想让汪直觉得少了忌惮。

    俞大猷怎么能不明白季继河的处境,此时季继河是难以再战了,俞大猷道:“好,你且看着,看我如何收拾此人。”

    俞大猷与季继河互相默契,他知道季继河此时正静沉调息,便如此说法,让季继河顺势歇息,不要再动,同时也让汪直误以为季继河无事,从而在心里对季继河有所忌惮。只见俞大猷使出一套诡异至极的剑法,往汪直攻去。

    汪直一时无从反击,只能左右抵挡。俞大猷所使的剑法为自悟的一套剑法,这一套剑法是俞大猷在某日的天气的阴晴变化之中所悟得而成。

    那一日天气本是乌云密密,即使在夏天也感到来风有寒意,不过一个时辰,突然阴晴变化,晴空万里了,俞大猷由刚才的天气寒然而觉得酷热难当。俞大猷当时想着这阴阳虽然不定,但不管如何,都会让人觉得难受。

    阴阳二气都是攻掠的方法。俞大猷于是就根据自己所学的天穹剑法,将其中的攻招拣出,自练而成。天穹剑法分为八类,为叠山象、藏山兵、连山阳、潜山阴、兼山物、列山民、伏山臣、崇山君,特点是为高,险,秀,奇,大,悠然,美胜,雄威。其中每一类都有攻守招式,有无穷变化和套路,俞大猷将这八种剑招其中的攻招逐一拣出,然后自成一套路。其实这阴阳剑法的剑招根本是属于“天穹剑法”中的,只不过俞大猷为了有所区分而特意去将这剑法叫做天阳剑法罢了。

    季继河在一边看着两人的打斗,心道:“汪直受了伤,而师兄的阴阳剑法接连使出,长此下去,看他汪直如何支撑。”

    汪直见俞大猷的剑招攻得凶猛,自己一连闪守几十招,都无法反击,心下暗暗赞叹,一想自己赤手空拳根本是无法反攻的。他脚步快速往退移动,一晃来道了一个士兵跟前,那士兵猛然一愣,汪直顺势一掌打去,那士兵往后摔去,手中的大刀撒开。

    汪直将其手中撒开的大刀拿住,转身一看,俞大猷已经正好杀来。

    汪直大刀一挥,迎将而上。

    这全是电光石闪之间发生的事,若非汪直自认比俞大猷快上半步,他绝不敢这么行事。俞大猷剑法胜过汪直,汪直此时虽然有刀刃在手,仍是落于下风。

    汪直脚下忽感险些一个踉跄,原来是一个圆石,汪直心生一计,脚尖一踢那圆石,其直飞俞大猷的额头,俞大猷全心攻打,哪里会料到这一招,冷不防额头被圆石击中,血流如注。

    王本固本想大骂汪直暗器伤人,但一想自己此时的做法,也说不上光明正大,这汪直不管怎样,都不会有失江湖道义。

    汪直见俞大猷额头血流如注尚且剑招不乱,道:“果然是武学高人,受了伤却心智不乱。”

    俞大猷突然站立,然后用手抹去额头上的血迹,道:“任何东西在阁下手中,皆成为可攻可守的兵器,在下佩服。”

    俞大猷话音刚落,汪直只觉的肩胛骨一阵剧痛,一支利箭穿骨而过。原来那俞大猷虽然受伤,但他看见汪直身后的季继河暗暗拿起了弓箭对准了汪直,俞大猷为才会停下言语,有意称赞汪直,只是了转移汪直的注意力。

    俞大猷笑道:“汪帮主,不管什么时候,暗箭伤人,总是有失身份的,不过为了擒住你这倭寇之首,今日,我等就不再想什么身份脸面的事情了,汪帮主,眼下你还是认输吧。”

    汪直强忍剧痛,踉跄半跪在地,无比的疼痛使得他大口喘息不止。在外人看来,就好似汪直在俞大猷面前俯首认输。那季继河,得意而笑,来到汪直的跟前,道:“汪直,你偷袭别人,那我也偷袭于你。”

    忽然一记寒光横射,汪直手中的大刀突然劈向季继河的大腿处。季继河猝不及防,左大腿被汪直的大刀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若非季继河反应快速,恐怕整只左腿都被劈砍下来。季继河大腿血流不止,他连连点指要穴,止住流血。

    汪直站起身,将利箭折断拔出,道:“再战之前,我想问清楚,你们如今要杀我,到底为何?难道是因为我犯了朝廷的海禁律令?汪直今日很想弄个明白。”汪直心里当然知道原因,此时这样是为了尽快调息,好让内力恢复更多,以求逃走。

    王本固道:“休要废话,你们倭寇残杀沿海百姓,人人得而诛之。”汪直道:“此事是胡大人所令?”王本固冷笑道:“这虽然不是胡大人所令,但是胡大人可是堂堂的浙江巡抚,难道胡大人他会跟你一个倭寇头子有什么瓜葛么?汪直,今日你休想能活着离开这里。”

    汪直脸上黯然,心道:“既然不是胡宗宪所令,那就是上天要亡我在此了。然我为了若烟,就算没有他的邀请我也会如此。为了若烟,我汪直总要活着离开这里才行。”

    汪直道:“倭寇是做过杀害沿海百姓之事,可是你怎么知道就是我碧海帮之人做的,俞大猷,你的手下士兵杀良冒功,和倭寇何异?”此时听见季继河一语揭穿了汪直,道:“汪直,你何必这样拖延,如今你受了伤,试问你在怎么拖延时间,又能离开这里么?我也知道你不会自行了断,那就让我们将你乱刀分尸。”

    季继河受了这虽然是皮肉之伤,但是因为伤口过大,已经不能再战。他虽然受了伤,但言语之间却不乏气势,他左手一挥摆,那些士兵一道呐喊,将汪直围得更紧实,全部拿出兵刃,寒光凛凛。

    汪直心下一亮,想起了随身带着的请柬,他摆手示意道:“且慢,我这是有你们胡大人给我的请柬,他邀我到杭州议事,并保我平安,既然你们此番不是胡大人的命令,你们还是去问一问,不然可是做错了事。”

    王本固一愣,毕竟自己的做法真的不是胡宗宪所令,也不知道在请柬中那胡宗宪说了什么,若是胡宗宪真是有什么要事被自己给坏了可就不好了。

    王本固道:“你身上有请柬?那就请你拿出来给我看看,看到底是不是胡大人的亲笔手迹。”汪直将右手放入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请柬,扔给了王本固,道:“你可看清楚了。”

    王本固打开一看,其中写着“请前来杭州,我等共商大事,此柬出示,可保一路平安,浙江巡抚胡宗宪敬上”,王本固细细看来,其中的笔锋勾勒的确是胡宗宪的手迹。王本固心下奇怪万分,暗道:“这胡宗宪若是真的要取汪直的性命,为何会在请柬中写着:‘此柬出示,可保一路平安,’这句话呢?”汪直见王本固心下犹疑,知道自己的办法有了用处,道:“现在你可仔细看好了,这请柬里面的字是不是你们胡大人的手迹。”

    那俞大猷和季继河见王本固有所犹豫,前来问道:“王大人,发生了什么事?”王本固道:“你们看着请柬,这的确是胡大人的手迹,此时我都不知道今日之事该是不该。哎,那胡宗宪到底要干什么?”

    汪直哈哈一笑道:“这个都不知道,你们胡宗宪身为巡抚,要见我汪直,不外乎是商量海禁和倭寇之事罢了,这有什么难明白的。”

    俞大猷看完了请柬中的内容,道:“王大人,胡大人在这请柬里的所言,无怪乎是为了让他消去戒心罢了,不然此人怎么会前来,我们何必要在意这请柬里的内容呢。”

    汪直森然道:“俞大猷,你难道要违逆巡抚的意思,非要与我在此大战一场么?”

    季继河道:“正是如此,当时你逃了,今日不可再让你逃了。”俞大猷和季继河对王本固道:“王大人,不得犹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的血可不能白流了。”季继河被汪直上的最多最重,此刻恨不得杀了汪直而后快。

    王本固听季继河好么说,终于下定决心,也不管会不会误了胡宗宪的事情这一桩事了。

    王本固凛然而说道:“不错,你们倭寇横行沿海,沿海百姓与你们可是不共戴天地大仇,岂可因为一封请柬而放过你,再说,胡大人若非如此,你们会前来此地。”

    汪直心知此时自己的做法已经不奏效,他四顾一周,瞥间了一旁的王本固,心生一计,他突然大吼道:“我汪直就算今日死在这里又有何可惧,自有人随我陪葬。”大吼着说完后就有意地去惨然大笑,最后对王本固冷冷道:“今日我死前不管如何都可以将你杀死,不知道此话你信是不信?”

    汪直不愧是攻心高手,他这样的大笑和其后言语,让王本固心里只觉寒气阵阵,听汪直跟自己这样说话的语气,心里不免有些怯了。但他在在表面上仍是十分的镇定,道:“汪直,你少来这一套,我王本固才不会怕你威胁。”

    汪直道:“事到如今,我汪直今日就给你看看,看看我汪直说话是不是虚言。”他右手翻横,手中那柄大刀,斩劈砍杀,往气不过所在奋力杀去。

    汪直道:“怕死可以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这全是汪直的计策,一边的俞大猷一眼便知。

    俞大猷道:“王大人,快走,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在有意逼迫你。”因为季继河有伤,俞大猷害怕汪直会对季继河动手,所以此时他一直待在季继河的身边,不好分身去保护王本固。王本固微微一笑道:“汪直,我可不会上你的当,有本事就杀来罢,看你如何擒住我。”说完就往后退走了几步。而那些士兵也为了不让汪直擒住王本固,纷纷围在王本固跟前。汪直的本意就是如此,只要这些士兵有所侧重,那么这个包围圈就会有地方相对薄弱,他瞅准一处,便全力杀往而去。

    汪直大刀挥舞,杀了不少人,但是他的双肩和后背也受了不少刀伤,衣服满是斑斑血迹。

    俞大猷道:“汪直,你是逃不掉的。”汪直觉得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内力逐渐在流失。眼力有些模糊,却不知道为何,他此时心里想起的却是秦若烟,汪直自语道:“莫非我们是再也见不到了?”

    此刻一名士兵呼呼而来,就要往汪直背后砍杀,汪直转身一脚飞出,将一人踢飞撞在要上来的人身上,两人立死当场。汪直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澄明,心道:“我一生际遇,实在精彩,可是死前却未见道一生所爱。莫非天意就是如此。哎,我汪直窝囊,死在此无名之地,他日我汪直岂不是会被别人所取笑。”想到这里,他蓦然大吼,心里不顾那么多,只杀向眼前的士兵,他大刀力道十足,无人能敌,那些士兵一时被其气势所慑,但也就片刻,那些士兵就往汪直的身后杀去。

    汪直终究气力不支,其后三个士兵的刀锋刺透了他的心口,其无力再反击,身子一软,倒地而死。那季继河就要将汪直乱刀分尸,却被王本固阻止,道:“若是此人没有了面目,我们如何交代。”

    俞大猷也道:“师弟,人一见死了,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坏事。”季继河这才作罢。

    这便是汪直战死前后的经过,胡宗宪专门设立灵堂,让人给汪直的尸身守灵。胡宗宪见柳尘缘和易真真两人久在灵堂不走,去其一旁而道:“三日后,我会让人将汪直的尸体送回。另外我已经将此事的经过详细修书一封,派人去告诉了毛海峰。”柳尘缘道:“发生了如此变故,那毛海峰是一定不会相信胡大人你说的话了。”胡宗宪道:“他信不信是他的事,总之我胡宗宪没有骗他。”

    柳尘缘道:“我父亲一死,沿海的百姓要遭殃了。”

    胡宗宪道:“此话怎讲?”

    柳尘缘道:“毛海峰虽然是我父亲的义子,但是此时父亲身死,他为了在帮众之中显示与你胡大人毫无瓜葛,只是上了你的当而已,所以他一定会让碧海帮之人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

    胡宗宪道:“若真如你所言的那般,那罪魁祸首就是那王本固,此举让我们的计划全部落空,实在可恨。”

    柳尘缘苦笑道:“难道胡大人不知道‘不知者无罪’这句话么?”胡宗宪道:“‘不知者无罪’倒是不错,但是你也知道一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说那王本固怎么能够无罪。”说罢问道:“你们两人跟怎么打算?”柳尘缘道:“汪直毕竟是我生父,我自然要在此给他守灵三日。”

    胡宗宪道:“不管怎么说,实在是对不起。”柳尘缘苦笑,道:“此事谁也料不到,大家就不必再说了。”

    胡宗宪道:“三日后,我打算将你父亲的尸体送回碧海帮,你看怎样?”

    柳尘缘想了想,道:“毕竟我父亲生前是碧海帮的帮主,他的遗体是要交给碧海帮的帮众的。”

    胡宗宪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了毛海峰的手里,毛海峰见了使者送来的这封信立即瘫软在地,那使者怕有性命之忧而不敢久留,见任务完成立刻返回。当时毛海峰心里想着都是如何向帮众交代一事。哪里去注意这个使者。

    当时毛海峰心里可说是完全没了法子,便让人找来雷衡、李庆扬,邓秋成三人商量。四人开始也乱了心思,但其后正如柳尘缘所料的那样,毛海峰和雷衡四人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毛海峰为了表明自己与胡宗宪再无瓜葛,于是先集合众人,向帮众明说了此事,道:“这个胡宗宪实在可恨,居然骗了我,我毛海峰实在不应该被其花言巧语所骗,今日帮主被其手下人所杀,各位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众人纷纷表示要为帮主复仇。雷衡此时推波助澜,道:“眼下我们帮主职位空缺,此时就推举以为帮主。”众人此时哪里还会想得太多,皆说只有毛海峰担当。

    毛海峰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我毛海峰也不推辞,此时也不宜在此时上花费太多时间。”一些帮众本想要柳尘缘回来就任帮主,但此时人人想着复仇之事,立帮主之事反而被淡化了。

    在雷衡的倡议下,毛海峰让组织起了四十余名的队伍,这队伍之中的人皆为扶桑人,个个武艺较高,手持倭刀利刃毛海峰下令道:“尔等会有熟悉路径的向导,带着你们从浙江平湖入境,向杭州进逼,抢掠之后逃向淳安,最后是常州、苏州,总之这一路上快抢快杀快走。”

    这一行人悄悄行事,然后大肆抢杀,弄得人心惶惶,最后这一行人居然来到了南京城外。在官兵的围堵之下,最后这一行人居然还能够返回海上,被这一行人砍死弄伤的百姓近四千人。

    朝廷得知了此事,对当地的官兵好一通臭骂,还重重责罚了几十人。此乃后话,在这一行人从平湖入境开始,胡宗宪就知道这一行人为何而来。

    当时柳尘缘和易真真给汪直守灵了三日,胡宗宪手里拿着下属送上的倭寇屠戮百姓的上报表,前去找灵堂柳尘缘,胡宗宪道:“果然如你所说,三日的功夫,毛海峰就已经动手了。真不知道明日是否要将你父亲的尸体给送回去。”此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尘缘,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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