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洞房花烛:董家人里里外外忙活了几天,眼看就该叫客了,七月二十三日晚上,董正兴拿着烟去队长王慎合家,进了大门就咋呼上了:大孩,大孩在家吗?王慎合出了门笑着说:二爷找我有啥事?董正兴给王慎合递过去一支烟说:先抽只喜烟,我有事求你。王慎合说: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说。董正兴说:你三兄弟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我想借用一下生产队里的马车叫客,特来给你商量。王慎合说:二爷,老三的喜事生产队里绝对支持,别说生产队里的东西,就是我家有的,只要老三需要,尽管拿去用。董正兴连忙道谢,王慎合笑着说:别客气二爷,别说马车了,你就是需要扒钩子,我也给你准备。董正兴笑着说:大孩够孝顺的,给你爹准备了吗?把你爹扒灰用过的给我就行了。王慎合说:你个老扒灰头,老三一结婚,你就是想扒灰,不住一个院子了,也没那么方便了吧?表叔爷们说骂就骂,董正兴骂着就告辞回家了。第二天,董正全就安排家里人,赶着两辆马车去叫客,七大姑八大姨,凡是有交情的都叫到了。家里人忙着油漆门窗,贴好喜联,搭好喜棚、厨棚,董正兴又去找大队书记商量,请来了大队的鼓乐队助兴。七月二十五日中午,鼓乐就在董家喜棚敲起来了,昭同穿上崭新的黄军装,胸前戴好领袖像章,有董昭朝、董昭庭领着,去老林上拜祖去了。董家上下个个欣喜若狂,独有正琴怎嘛也高兴不起来,坐在南屋沉默无语,心里黯然神伤。想到自己大婚之际却得不到自己亲人的祝福,爷爷奶奶、爹娘兄弟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想到这些,正琴心里无比难受,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能怨谁呢?如果自己是正常出嫁,按老家的习俗,正琴这时应该在闺房接受亲友、邻居和闺蜜的祝福,那将是何等愉快的心情,而现在的正琴,却有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无限的痛苦和思念,让正琴不能自拔。老大老二媳妇怕正琴寂寞,就让红莲、金环、银环到南屋里陪她说话。这一天一夜,正琴都没有合眼,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在她脑海里打转,让她久久不能忘怀。第二天一大早,满其爱、孙家香就来帮正琴梳洗打扮,正琴无精打采,像木偶一样,任凭她俩摆布。外面的锣鼓已敲响,扎好的彩轿已到门口。昭朝媳妇李正燕、昭玉媳妇田玉梅,来催促正琴上轿。正琴站起来,对着家乡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才上了彩轿。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四个人抬起轿子,沿村外的路转了多半圈,然后从村北头大路进村。在村北东西大街上,一、二队的社员们堵住轿子不让过。昭朝、昭庭、昭玉忙着给乡亲们发烟、撒糖,好话说了一箩筐,众乡亲就是不让过,都要求新媳妇在此下轿,让新郎来这里迎亲。昭朝一看没办法,只得让乐队去迎新郎。乡亲们都听说六队的板凳脸找了个漂亮媳妇,都想目睹新娘的芳容。乡亲们围住轿子,闹着要新娘下轿。大街上涌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端着碗的、咬着煎饼的,吃着、喝着、说着、笑着、闹着,那个热闹劲就甭提了。鼓乐队迎来了新郎,田玉梅让正琴从轿里下来,众人无不被新娘的美貌所征服,看热闹的男人们,个个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还有人在不停的念叨着:就板凳脸那小子怎嘛这吗好的命啊,真他妈交了桃花运了,这块天鹅肉这么巧就掉他嘴里了。昭玉让新郎、新娘架了块玻璃匾,并排走在路中间,前边锣鼓开道,一路经过五个生产队,大街上人群嚷嚷,拥拥挤挤,说说笑笑。昭朝、昭庭、昭玉一路上分发喜烟喜糖。从东西街到南北街,不到二里路,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村南六队。这时迎亲的队伍放起鞭炮,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新房门口。新房门口右侧,贴着领袖的画像,香台子上点上了红蜡烛。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大队长王慎合宣布:结婚典礼开始,第一项鸣炮奏乐。只听到外面鞭炮、鼓乐齐鸣。第二、三、四项,分别是向领袖、父母、来宾鞠躬,新郎新娘分别进行了三鞠躬。第五项是新人互换礼物,王慎合问:新郎新娘准备礼物了吗?两新人都没吱声。慎合说:既然没准备那就换腰带吧。大家都跟着起哄,也不管什么叔公、老大伯的,反正是三天里头没大小。这时张二喜两口子凑过来,张二喜指着王慎合的鼻子说:大孩,你要不把新郎、新娘的腰带换了,我就把你娘朱红云的腰带拽出来。王慎合的娘朱红云,正好在后面站着看新媳妇呢,听到二喜说自己就说:你个二货,这吗漂亮的新媳妇你没本事闹,给我老妈子闹个什么劲,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王慎合说:二喜啊,按辈分你得叫新娘姨吧,你不会想看你姨,姨夫的屁股吧。二喜说:别扯没用的,想当初我结婚的时候,你个万人揍的硬叫我和四妮换腰带,光换腰带了,连裤子都扒下来了,那时候家里穷,俺爹和俺丈人两人一样抠门,只给做了裤子连裤衩都没给做,一换腰带裤子掉下来,全露出来了,可怜俺媳妇的大白腚,我还没捞着看,先被大伙看了。赵四妮没听二喜说完,就骂上了:你说这个惹熊包,咬着个熊舌子净卖自家人的消包。逗得大伙哈哈笑。慎合接过来说:二婶子骂得好,你早就该骂这个孬熊揍的了。二喜气的直瞪眼,指着赵四妮说:你怎么给大孩穿一条裤子了,一个床上睡这么多年了,到头来你都不知道跟谁近了,大孩又不是咱儿,你这吗护着他。一院子人都被他逗乐了。接着二喜又对着慎合说:你要是不把新娘、新郎的腰带换了,我保证把你娘的裤子扒了。正琴听完张二喜说的话,捂着腰带就跑,昭玉迎上拦腰抱了过来,昭玉说:别怕三嫂,你就和俺三哥换吧,你不会也没穿裤头吧?你放心有我呢,即使露出腚我给你捂着,保证不让他们乱摸。慎合说:你们看新媳妇的脸都这吗白,那腚都捂了快二十年了,不知有多白呢?大伙愿不愿意看?二喜说:大孩你有那本事吗?你要不让大伙看新媳妇的大白腚,我就叫大伙看你娘朱红云的,她都捂了五十多年了,不知有多白呢?我倒要看看她捂长毛了吗?大伙笑得前仰后合,慎合妈气的咬牙切齿。最后慎合、昭玉、二喜、赵四妮、田玉梅齐动手硬是把二人的腰带拽了出来搭在二人脖子上,没办法两新人只得提着裤子进入洞房。眼看就要到晌午了,昭庭媳妇王传芳、昭朝媳妇李正燕忙着过来给正琴绞脸,李正燕拿了两根线,在正琴脸上上下比划,口里还不停地念叨:红头绳子大夹袄,一年一个小。这边还没忙完,昭宝媳妇王彤云、昭玉媳妇田玉梅又招呼昭同、正琴上拜。新郎、新娘给亲戚、长辈、父母等磕了头,磕头礼还没收齐,赵晶、王传芳又喊正琴上林。昭庭挑着香烛纸钱,昭玉端着供品,国梁抱着红蓆,一行十几人去老林上拜祖。上林回来,厨房给新娘下了长寿面,昭玉端到洞房里让正琴吃,正琴勉强吃了几口。这时,叫来的客,大部分都吃完宴席准备回家,正琴又和大嫂、二嫂打礼包送客出门。女客刚走,昭同的仁兄弟,和昭同拉二胡的老师,以及大队小队的干部都请来了。众人看到昭同这班子仁兄弟,都躲一边偷笑,那真是各有特色,俗话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乌鱼一伙,鲶鱼一伙,这话一点都不假。不知他们是怎嘛凑合到一块的,十里八乡的也难找齐这班人,真是拔净风脉了。仁兄弟七个,硬是把昭同的老师也拉过来了,一起在喜棚里坐下,把堂屋让给大小队干部了。正琴出来给大小队里的干部打过招呼,又过来和昭同的这班子仁兄弟见面,看到这几个人的长相,正琴忍不住不停的笑。昭同一一介绍,首先介绍他的老师彭成喜,彭成喜不是本地人,他原来是北京音乐学院的教授,六六年被打成现行□□,和他的同事张广庆一起,被下放到东望湖村劳动改造,大队把张广庆安排到大队里看仓库,把他安排到第六生产队,队长看他年龄大,就让他住进牲口院里的闲房子里,帮饲养员铡铡草、喂喂牲口什么的。正兴赶马车经常和他接触,混的很熟,平时还经常给他送点鱼虾和新鲜蔬菜什么的。彭成喜晚上空闲的时候,时常拉拉二胡,他的二胡拉得特别好,乡亲们都听迷。昭同那时又没有家小,天天晚上到牛屋院里听他拉二胡,一来二去的昭同也迷上了二胡,老彭看他喜欢二胡就让他试试,一看他这方面有天赋就教他,昭同有空就练。过了一年多,老彭又被大队安排到五队去了,现在还在五队里,昭同有时音谱弄不准的时候,还去五队请教他。介绍完老师,昭同就介绍他仁兄弟,首先是老大满军,这几个人就他有媳妇,满军身材魁梧,四方大脸,面皮白净,因为脸上有块大黑痣,并且在黑痣里长了一撮毛,人送外号‘一撮毛’,因为他的脸一半黑一半白,也有叫他‘阴阳脸’的,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外号是‘张飞战吕布’。他从小喜欢音乐,村里空闲的时候,来个唱大鼓的,唱扬琴的,他都跟着听到半夜不睡觉,听完还学着唱,真还唱的有摸有样的。他父亲是大队里保管员,大队里逢年过节都要排文艺节目,仓库里乐器比较多,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样样乐器他都试试。张广庆来了以后,大队安排他看仓库,经常鼓捣这些乐器,人家是内行,不论吹拉弹唱,搞出来都是精品,满军就拜他为师,经过名师指点,满军进步很快。他这班仁兄弟在他的熏陶下,有空也经常找他学学,再加上昭同二胡拉的比较好,组织到一块就成一班比较好的乐队了,这不满军把乐器都带来了,准备露一手呢。昭玉是老二,因为没下巴,人送外号‘板凳脸’。老三郭守刚,瘦肉型,身高一米八多,体重一百零几斤,脸瘦的跟猴似的,长得特像相声演员马三立,人送外号‘见风倒’,老三虽瘦弱但喜欢吹,笛子、口琴都不在话下,这不又跟着满军学吹笙,虽学的时间不长,也吹得很好啦。老四朱洪国和满军长得差不多,区别就是满军的一半脸是黑痣,朱洪国一半脸是红痣,老四自封外号‘关公战秦琼’,他的特长是唱,不论歌曲戏曲,都唱的惟妙惟肖精彩绝伦。老五赵向尚有点歪嘴,拧筋头,脸斜着向上,个头一米七五。人送外号‘望天猴’,他喜欢吹喇叭,对天吹,底气十足,吹得也好。老六李其鹏,瓜子脸、白面皮、大眼睛,看面相绝对是上等人才,就是罗圈腿罗圈的太厉害,他的腿站不直,站起来两腿之间就是一个大圈,走起路来两只脚各画一个半圆,人送外号‘圈王’,他喜欢打击乐,不论大鼓、小鼓、腰鼓、镗锣都砸的有声有色。老七孔德标人长得漂亮就是满脸麻子,大坑套小坑,人送外号‘坑人不浅’,他的拿手好戏是说青口,可惜没人培养,如果有人指导,绝对是说相声的好苗子,另外他也喜欢笛子、喇叭吹得也很好,唱的也不错。介绍完毕,弟兄几个看老二媳妇这吗漂亮,都非常高兴,这也算给大家开了个好头。兄弟们吃着喝着,分头表演自己的绝技,他们首先请老彭拉二胡,老彭拉了名曲《二泉映月》,在场的众人,无不高声叫好。接着老四唱起了大鼓,老六伴奏,那段《穆桂英挂帅》唱的铿锵有力,沁人心扉。老五的喇叭《百鸟朝凤》也引得众人叫好声不绝于口。老大的戏曲,老七的青口无不让人叹服。院里院外挤满了人。昭同、正琴来敬酒弟兄几个就提了一个要求,让三嫂唱歌,弟兄们伴奏,正琴心里也特别高兴就演唱了《东方红》《义勇军进行曲》等革命歌曲,昭同也拉起二胡伴奏,正琴的歌声宛转悠扬、娓娓动听,弟兄们的伴奏节拍分明、高亢悦耳、掷地有声。引得大街小巷的人都往昭同家涌。从此以后,昭同这班子仁兄弟声名远播,谁家有喜事,都请他们去吹拉弹唱,以增加喜庆的气氛。敬完满军这桌的酒,昭同和正琴又去敬大小队干部的酒,这帮人经的场多会闹腾,不只要烟要喜果子,还翻花样的拾掇新娘、新郎。昭同、正琴被这帮人折腾的精疲力尽,才把这班子领导打发走。昭同的仁兄弟最后也都喝得东倒西歪,走不成步,都让满军拉他家里喝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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