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汤的夜里,静谧异常,偶有虫鸣。这一夜,明月当空,繁星点绰。一只船队,静静的躺在这黄沙之上。廊坊上的第一间房,灯影闪烁,壁炉中柴火盛盛,柴火跟前,坐着一老一少。老人持烧火棍在柴火里拨弄,嘴中喃喃。少年则躺在摇椅上,打着哈欠。少顷,少年起身,拿着折扇敲敲后颈,疲懒说道“这几日听国师讲解佛理,收获颇多,往后几日我要回房领悟,就不来打扰了。”老人却不看他,继续拨弄柴火,笑道:“殿下对佛理不感兴趣,倒也不奇怪,但陛下谨记。佛,乃提弥根基,只因你父亲向佛,才统一了提弥,以后切不可忘。”少年回过头来,甚是不信道:“佛理在我看来,无非只是几页纸,几句话,又岂能夺得天下,打下三十九邦的,是我卡托的军队,而非国师口中的大道理。”老人放下手中烧火棍,回身看向乌兰:“殿下可知,当年三十九番邦,数你父亲的卡托城地盘最小,军队最少,我初到提弥之时,正直琪雅攻打卡托,眼看就要破城,你父亲走投无路,欲跳城寻死,恰好被我路过救下,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乌兰头次听说这番秘辛,顿时毫无倦意,从窗边走到壁炉旁,直直坐下,对老人说道:“国师,可否讲讲你和父皇的故事,别讲什么佛理了”,老人懒懒说道:“都是些往事,殿下要听,老朽可以讲,但要等到殿下的佛法造诣更上一层楼。”乌兰面有无奈,转睛一想,说道“那我前几日都随国师研习佛理,从无到有,算是上了一层楼,今晚可是要把前几日的故事给补上。”老人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聪慧的皇子,既然如此,殿下想听什么?”“就讲讲你和父皇是如何令三十九邦臣服的”老人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之后变得坚定“你父亲战败后,我见他生有佛根,便以无上佛法度化他,之后便脱胎换骨,但你父亲心系家国,不肯遁入空门,但佛性已经根植在他心中,而后你父皇与他的军队在整个提弥宣扬佛理,三月之后,三十九邦城主亦受感化,尽数开门投降,从此提弥邦城之间再没征战,而三十九地百姓皆尊你父为提弥拿皇,携令天下。”乌兰嘴巴微张,完全不信,从藤椅上站起,急切的问:“就这么简单?未动一兵一卒?三十九邦的人就开门投降了?”老人愣了一愣,而后拾起烧火棍,一边拨弄柴火,一边说:“提弥各地史书,民间诗歌皆有记载,传颂,殿下饶是不信,去读读就好。”说完,对着乌兰微微一笑,乌兰见老人这般慈祥,不像是胡说八道,而且从小所读的提弥书籍,皆是歌颂父皇以及国师的丰功伟绩,不可不信,便坐下说道:“若真如此,国师口中的佛理,真是我提弥的根基,抵得上数十万大军,乃天下第一道理。但我听人说,梵音寺是天下佛门正宗,世人皆知,请问国师,你的佛理,比起梵音寺的和尚们,如何?”老人听得此话,闪过一丝不悦,将烧火棍丢入柴火之中,乌兰亦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起身恭敬道:“国师勿恼,乌兰说错话了,向你赔不是。”老人并不理他,而是走向壁柜,抬手摸住一本书,拉出一角,又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书旁的药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回头对乌兰慈祥说道:“殿下不要误会,老朽刚刚身感不适,吃粒药丸罢了。”乌兰面露尴尬,但又立马换了一副脸色“既然国师身体不好,为何还要不远千里去那梵音寺,不在提弥好好休息”。老人见这孩子一脸稚嫩,想来是发自肺腑的关心他,心里顿感一阵温暖,慢慢走了过来,抓住乌兰的手,缓缓坐下,“老朽自知大限将至,但一直有个心结,殿下也知道,老朽此前曾两次步入中土,其实都是去找梵音寺的那帮和尚,四十年前老朽曾与他们辩佛,我言佛祖不在宝殿,而在炼狱,被他们视为臆说,给轰了出来。后来我横度沙汤,到提弥宣扬佛法,那时提弥战乱四起,宛若中土的八十四州,我以无上佛法平息战乱,认为自己的思想得到印证,二十年前,又到梵音寺,与那群和尚辩佛”老人说道这里,目光有些浑浊,乌兰却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国师”,他摇了摇老人的手臂。“后来与那帮和尚约定时日,依旧以佛坐朝堂,佛坐炼狱为辩题,但辩佛的前一日,我心性大乱,佛根动摇,以致经脉逆行,迷失自我。之后被人救出,送回提弥,辩佛之事不了了之。”乌兰将手中折扇,狠狠拍在桌子上,“哼,想来是梵音寺那帮贼僧,见辩不过国师,便下毒谋害你,国师此行一定是去找他们算账的”国师见他义愤填膺,心怀感激,但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论用毒,我自诩天下第一,他们想毒我,是万万不可能的。”“那为何国师会突发疯疾?”“好啦,殿下今天已经听了够多的故事了,快去歇息吧,等你佛理更进一步的时候,老朽再慢慢将给您听吧。”说完朝皇子微微一笑,乌兰悻悻起身,遂向国师行了一个大礼,关好门窗,转身离开。木门咿呀作响,苦弥陀坐在篝火前,望着飘动的火焰,不言不语。而屋外,乌兰两手扶在船舷上,抬头看着漫漫银河,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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