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心里烦闷,看着江念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像是不想面对她,目光微微错开,带着淡漠和疏离,垂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着。
像是在害怕。
就是害怕。
她曾经那么喜欢连禹诺。
喜欢到,可以放弃自己所喜爱的,去学医,去做军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她曾经那么执着的喜欢他。
而他呢?
不过是用失忆这种卑劣的方式,把她困在身边罢了。
失忆时,他信任她,依赖她,恢复记忆后,他甚至不敢对她明说,依旧死皮赖脸的跟着她,禁着她。
两厢对比之下,他就显得可有可无。
程燃脑海里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浑身冒冷汗,很想逃离。
他怕从她口中听到让他绝望的话。
他僵硬的转身,迫不及待的往前走,疯狂的摁着电梯,仿佛这是他的逃生之门。
江念看着他莫名其妙加快的脚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急忙跟上。
电梯门终于打开,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就要关上。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程燃余光看到心底一紧,几乎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挡开电梯门生怕夹到她。
电梯门开了,她跟着进来。
她走进来,直接摁了他们房间所在的那一层。
电梯在往上上,两人站在电梯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时间一分一秒,电梯门开,他率先走了出来。
江念在后面跟着他。
她穿的不多,一个大衣,脖子上围着针织围巾,显得很单薄。
也亏的酒店里暖气开的很足,哪怕在屋外,也不甚冷。
打开房门,两人一起走进。
江念坐在沙上,看着男人直接取了滑雪服往外走。
他生怕晚了,女人会对他说什么。
责怪?抱怨?或者分手?
不论什么,那都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江念却从沙上站了起来,“你等下!”
她直接走到他身边,在他故作冷静实则内心慌乱不已的时候——
“我在这,你要去哪?”
她双手还胸,站在他的身侧,淡淡的问。
语气很轻,可是气势却很强。
江念的视线直直的望着他。
她虽然比他矮了不少,身材纤细,可是从她骨子里却像是弥漫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更别说她一个直勾勾的眼神望过来时,让他内心仅剩的淡定溃不成军。
程燃内心饱受煎熬。
“——出去滑雪。”
他好半天闷出一句话。
“不许去。”
程燃的视线蓦的看过来,和她相撞,呼吸都似乎停顿了一瞬,说话间,带上了在部队上的强势之感,“我说我要出去!”
江念不着痕迹的蹙眉,视线陡然变的犀利起来。
“我说,不许出去,你听不懂?”
江念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他的情绪波动都在近乎崩溃,她眼眸闪烁了下,面上却依旧很淡。
“程燃,你恢复记忆了。”
她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阐述事实。
要不然,看到连禹诺时,反应不会这么大。
大到,看到她就想逃离。
程燃身体骤然一僵,看着江念的眸子都是颤了一下,又迅的瞥开。
她又问:“什么时候恢复的?”
“来帝都的第一天?来帝都的第二天?还是从一开始——”
“不是!”程燃强硬的打断她的话,他那狭长的凤眸里不满了红血丝,疯狂,压抑,却又显的那么的无助。
“我没有骗你。”他手微微一松,滑雪服摔在地方,沉闷的声响,他低头唇角浮现出一抹凉薄又讽刺的笑。
这是从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
“我只是,只是——”
他看着她,眼底晕染开一种异样的色彩,倔强的,宠溺的,怜惜的。
“太喜欢你罢了。”
太喜欢你罢了!
他的爱,甚至有些卑微,他脑海中的那根弦似乎快绷不住了,他说出这句话,双肩都在颤抖。
江念轻叹一声,“在节目上,我说的喜欢,不是假的。”
她也喜欢他啊,不是假的啊。
“我喜欢你啊,程燃。”
良久,得不到男人的回应,江念扬起头看他。
“我以为你还处在失忆状态,就没提前和你商量。”
而且,她是当着他的面对连禹诺说的,她没想到男人醋意这么大。
这么在意连禹诺。
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肯定是恢复记忆了。
要不然,不会是那么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江念定定的看着他。
而程燃像是没有听到她后来的话,大脑还被她那一句我喜欢你。震惊的没有回过神。
干涸的心脏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活力一样,他搂过眼前的人,紧紧的抱着。
江念愣了下,无奈叹了口气,反抱住这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
罢了罢了,他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只要是那个宠爱她的程燃,就够了。
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
江念任由他抱了一会,直到身子都有些僵硬,才是忍不住的推了推身上的人。
“程燃,那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那你不嫌弃我?”
程燃看着她,深沉的目光对上她的眼,一字一顿:“你的所有我都喜欢。”
“我认定的人,就是你。”
“这辈子,我眼里,心里,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了。”
江念被他眸中那抹深情震撼了一下,“你——”
不嫌弃她的绯闻吗?
“网上的那些东西,是真的。”
“我的孩子也是真的,你会嫌弃吗?”
江念:“这不一样。”
这怎么能比呢?
程燃捧住她的脸,温热的唇亲到她的额头,“对我而言,不管你是怎么样的,只要最后是你,就行。”
“念念,如果没有你,我的这一辈子,都是无光的。”
有了她,这平淡无奇的日子,才有了些许盼头。
只愿,可以陪着她,走过余生。
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她说:“走吧,我陪你去滑雪。”
--
彼时,路雨生的房间里。
男人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
都想立刻订张机票飞回帝都,可又在纠结。
毕竟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就在他纠结的片刻,手机响起,微信上有人传来消息。
他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到信人是程古越时,整个人登时从床上弹起,眼睛瞪的很大。
他,他这个时候消息,不会是想让他负责吧?
他手指缩了一下,不敢点开。
转眼却是一想,如果想让他复杂,这几年,他有的是机会,不会在乎这一两天的。
他心情复杂的点开,似乎在滑雪,拍了一副雪山上的照片,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也万里无云。
出来吧,一起滑雪。
路雨生想也没想的就了一句话出去。
这一带是野雪,你一个人,注意点,别猜错点,气候回暖,别出什么事。
程古越此时正站在雪场,冷风过来,打在脸上,像是刀割一样。
他摘了帽子,脱了手套,一手把玩着手机,眼底时不时划过一丝温柔之色,在这冰天雪地里,温暖的几乎让人溺进去,一冷一暖,极端交融下,男人成了这世间唯一的风景,只可惜,无人消受。
程古越:你担心我。
路雨生:我担心的人多了。
程古越:真不上来滑雪。
路雨生犹豫了片刻,说来,他的滑雪技术还是程古越教的。
不去。
毫不犹豫,明明白白拒绝的两个字。
过去后,路雨生又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男人没在回信息给他,他关了手机,扔在了床的另一边,又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
江念之前在酒店前的雪道上滑过,但是长度有限,她一个人不敢走太远,雪板与积雪摩擦,那种迎着风雪而过的刺激感,让人心悸。
此刻能和程燃去其他雪道,自然格外的兴奋。
两人坐着缆车,从上面服饰而下,雪山连绵,偶尔冷风吹过,雪花瑟瑟,卷起一阵白色风浪,天空是无边无际的蓝,少云开阔,空气都好闻不少。
两人下缆车的时候,走到一旁的雪道,还挺干净,看样子,是滑的人不多。
“你先准备一下,我下去看看。”程燃戴好防风镜,滑雪杖用力一撑,整个身子顺势往下,疾驰而去,经由好几个弯道,脚边溅起的飞雪,洋洋洒洒。
一路而来,身侧都跟着飞雪。
黑色的滑雪服,衬着他挺拔的身材,俊飒飘逸极了,仿佛乘风而来。
江念看着,呼吸有点急,有些跃跃欲试。
忽然看到又有一人从一旁滑来,两人一起往她这边滑来。
江念还愣了下,待人走进,才是看清。
“程先生,好巧。”
程古越淡淡的道:“你和小燃一样,叫我一声四叔吧!”
江念轻咳了一声,这一身四叔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程古越年纪看着不大,最多三十岁,叫一声叔,感觉不合适。
程古越又说:“你迟早是要嫁进来的,现在就当提前适应一下了。”
江念面上升起一片酡红,微微低着头,颇为乖巧的叫了一声:“四叔。”
“暧。”
程燃瞪了一眼程古越,伸手扶住了江念,“跟着我,别乱走,不理他,你以后若是不想叫,可以不用叫。”
程古越:“……”
这是媳妇还没有娶到手,就要先把四叔给扔了吗?
“嗯。”江念毕竟是新手,自然是做不到程燃那般,只能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好。
有些地方雪制有些松,猝不及防之下,摔了几下。
程燃偏头看她,低低笑了两声。
江念气的拿雪仗抽他,刚刚还扶着她呢,这个时候竟然把手松开,还笑,故意的吧!
滑雪这种事,简直有瘾,在风雪中穿梭的感觉,让人向往。
怪不得,程燃会喜欢滑雪。
嗯,她以后要和他经常来。
江念摔地次数多了,摸到了一些门道,玩的也嗨。
而程燃和程古越好不容易凑在一起,也罕见的来了兴致。
“许久没一起滑过了吧?”程古越看向一旁的人。
“嗯。”
两人很有默契,滑的很起劲,还带着各种花样。
此时,两人在高处停下,就那么看着她。
这边昼短夜长,他们也滑了好些时候,天色也已经逐渐暗淡,差不多该回去了。
江念一个人在不算抖的雪道上滑了一会,想叫上他们一起。
这时,系统里的警铃忽然响起,震的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茫然,“于归怎么了?”
于归神色凝重:“快跑,有雪崩!”
江念下一刻就转头,要去喊程燃和程古越,看见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雪山,有断层,几乎下一刻就要从山体上剥离开来……
她瞳孔放大。
听到于归的警告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程燃——程燃……”江念大声吼,不停的朝着两人招手。
但是,他们距离太远了,雪地空旷,她的声音被寒风尽数淹没,远处的两人根本听不到,只看到她不断挥舞的手。
“程燃——跑啊,快点跑——”江念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寒风灌入咽喉,宛如刀割一样的撕痛。
程燃蹙眉。
程古越此时也觉的有些奇怪,下意识的转身。
程燃也在此时回头。
山体处的断层,再也撑不住,轰然坍塌,雪山距离他们两人还有数百米,但是,雪山坍塌之势,卷席着寒风,带着成片成片的雪花,呼啸而来……
度之快,将边上的松林瞬间吞没,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程燃——”
江念第一次吓懵了,毫不犹豫的朝着雪崩的方向疾驰而去。
程燃和程古越的动作不可畏不快,可是,人在大自然的面前,还是渺小的不足一提。
江念只看到那两道身影,被雪白色吞没,泯灭无踪。
她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程燃——”这一声,叫破了嗓子。
雪崩之势,大约持续了二十几秒,规模不大,却带着撼天动地之势,当一切停止时,天地归于寂静。
雪茫茫的一片,只有江念一个人。
……
路雨生此时已经穿了滑雪服出门,方才雪崩,他们这边能感觉到,直觉告诉他,程古越出事了。
他心头直跳,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心跳快的要破胸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