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琤看见裴矩翻看自己的关山月,心脏竟不由自主的漏跳了一下。
裴矩看向孙琤,笑道:“不想小友竟还有如此学,倒是老夫孟浪了。
而,看小友之字,非篆体书、非隶体书,似是自成一派,隐约间竟有大家风范,不错。
只是,此诗短了些,不可有长的?”
孙琤挠了挠头,假装面有难色,却又倒背着双手,皱着眉头说:“长诗么?有倒是有,只是这纸似是有些短了。”
裴矩笑道:“我当是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就是几卷纸么,这有么的呢?我河东裴氏的不敢说,纸倒是有许多的。”
孙琤陪笑,看着裴矩,恭敬问道:“还请尚书大人出个题目吧,如何?”
此时,皎月东升,白如圆盘明亮,裴矩道:“贤侄,不如就以明月来上一首诗,何如?”
孙琤心里暗暗说道:“反正已经偷了一首诗了,偷一首也不紧。”
于是铺开卷轴,压好镇纸,裴矩亲自墨;孙琤道:“晚辈何德何能,竟劳动老大人亲自墨?实在愧不敢当啊。”
裴矩捻而笑,点着孙琤说道:“这有么当不得的?你有如此诗,老夫替你墨又有何妨?既有好诗,不如写来,大家赏!”
孙琤心里暗暗祷告:“张若虚啊张若虚,你的春江月夜朝我窃了去,将来你可不要怪我吧。”
想到这,孙琤这把毛笔掭足了墨水,手写道:
春江潮水连平,上明月潮生。
滟滟随波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宛转绕芳甸,月照皆似霰;
里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水。
白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夜扁舟子,何处相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照君。
鸿雁长飞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可怜春不还家。
江水春去欲尽,江潭落月斜。
斜月沉沉藏雾,碣石潇湘无限。
不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当孙琤把最后一个“树”字写,裴矩早已惊得无话可说,叹息一声道:“弘大自觉高八斗,能赋会诗,与佐良比之,矩之作若可弃之敝屣也,呜呼,此诚可谓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哉!”
孙琤心道:“你若道我这是抄袭他人作,还会这么说的么?”面上却又不动声色,眉顺目地说道:“老大人乃是国理政之能者,赋诗乃是小道,平娱乐尚可,却于国邦无有意义,老大人又何必以此小道自晦?”
裴矩仰天笑道:“佐良之言得我心,这诗词果然小道也,佐良诚不我欺也。
只是天下士人极多,有偏爱诗之人,倘贤侄之言落入那等人之耳中,只怕徒惹非议。”
孙琤于是对着裴矩地作了一揖,恭敬说道:“佐良谢老大人点拨之恩。”
裴矩拿着两首诗,卷起,身对孙琤道:“你日便是某之弟子,此二首便为奉师之礼,佐良以为如何?”
孙琤心里腹诽,面上倒也不动声色,满脸堆笑道:“师尊喜欢,拿去便是,弟子自然不敢有怨言。”
河间王琮府邸,王琮正坐着喝着茶水,忽然家人来报裴矩来访。王琮心中疑惑:我与此人无来往,此人来此为何?
正疑惑时,裴矩已经进入书房,口中说道:“琮公,有好诗,可要一观?”
王琮随口道:“自从炀帝故去,间鲜有好诗。所谓好诗者,不过附庸风雅之辈无病呻吟而已,不看也罢。”
裴矩笑道:“琮公何必急于拒之里?这两首诗可谓的是好诗,你若是看了,连饭也不想吃了。”
王琮也笑道:“哦?居然能得裴公如此推举,必然是难得的佳作,琮倒要好好观摩一番。”
从裴矩手里过卷轴,徐徐展开,从未见过的瘦金体就这样展现在王琮眼中。
王琮道:“好字!裴公,这字从不曾见过,这字体结字至瘦而颇筋力。运笔直来直往,飘忽快捷,似行如草,畅劲逸。笔道细瘦峭硬,挺劲犀利,无滞涩之感。起笔笔转折提顿处痕迹十分夸张化,末端锋利如刀尖。小字突显兰竹之韵。好!好啊!
裴公,你这字却是哪里得来的?”
裴矩笑道:“那人就在弘大家中,如已是矩之弟子,你可晚喽。”
王琮假意发怒:“哼!裴弘大,莫非你番来我府上便只为显摆么?若当如此,你看:这大门冲,你可自去,好走不送!”
裴矩笑道:“琮公何必动怒呢?那人既然在我府上,你何不与矩同往相见?”
王琮这转嗔作喜,以手搭住裴矩肩头,笑盈盈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同往观之,同往观之。”
孙琤此时却在想着家中的父母苦等自己不见,电话又不着的凄苦,不由得潸然泪下,暗自神伤。
正在伤神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佐良何故眼中泪,莫非不喜为师走你那诗词?”
孙琤连忙拭去眼泪,对着裴矩地施了一礼,而后开口说道:“学生只是想念家中父母,忽然心有所感,竟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不老大人看到,是丢死人了!”
王琮对着裴矩说道:“弘大了一个好学生呀!琮与佐良并无,只是日见其字体,其必为德之人,对了,佐良,你那字体可有称?”
孙琤看向裴矩,裴矩闻言笑道:“此乃是大夏国民部侍郎王琮。”
孙琤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久闻大人乃是仁人君子,日一见,大人果然有雅士之风。”
王琮闻言,非狐疑地看向裴矩:“弘大,此子是诗绝艳之辈?琮怎么觉得此子不过一介阿谀奉承之小人!”
孙琤见王琮好像不喜欢自己的亚子,不由得把嘴一撇,斜着眼睛看向对方:“王大人,你是正人君子,晚辈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是奉承小人,你难道不道德绑架的人是非非无耻的?
你如果想要我骂你几句你舒服,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松松筋骨的,怎么样啊,王大人?”
裴矩连忙夹在俩人之间,对着孙琤道:“佐良休得无礼。”
孙琤见到裴矩如此模样,立换了一副笑脸,对着裴矩施一礼:“老师,似这等沽钓誉之辈,不过是一个自视高的蠢人,么人对他好,么人过河拆桥他压就不明白,他永远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觉得天下人都欠他的!老师,你看他那一副欠揍的嘴脸,老师”,孙琤一王琮:“这个老头坏的很!”
王琮嘴角哆嗦,手脚颤抖,缓慢向孙琤。孙琤会给他这个机会吗?怎么可能!当下把眼睛一瞪:“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裴矩一愣,看王琮,哪里经得起孙琤如此诲骂:“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孙琤脸色铁青,面带寒霜,着王琮骂道:“苍颜老贼,皓首匹夫,你我昧平生,日若非家师带着瘦金体字帖给你观摩看览,你也不会来此与我,可你第一见我,就武断地说我是一个奉承人的小人,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这样我都不骂你,怎么成全你一颗忠义心呢?”
王琮叹息道:“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忠臣直谏乃是有之事,有触柱死谏者,此俱为忠臣之道也!”
孙琤笑道:“王大人,你错了,你着,可以给你的夏王提好的建议,死了说给鬼听啊?漫说鬼不会听,便鬼正听了又能怎么样?一切依旧是不会变的。”
王琮施一礼,说道:“老师曾说:达者为师,琮自来不以为意,不想孙公子竟看得如此透彻,倒是琮着相了。
孙公子如此年轻,想来也无侍奉之东翁,不如为夏王效力如何?”
孙琤摇头道:“天下诸侯皆可主天下事,唯夏王不能长久,道为么吗?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慈不掌兵!夏王为人宽厚,许多朝暮反之人都在夏王麾下效命,仗输给敌人,立投降对方,如果敌人输给夏王,只要痛哭涕,说自己逼无奈,不得已投降敌人,我的心还是在夏王这里的。呵呵,这怎么可能嘛!
可夏王呢?还就选择相了,还官原职,继续让这样的人带兵仗。
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夏王的地盘小,人口也是少,但夏王是仁德待人,将来就不可能存于!
为么呢?因为所有的帝皇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下比自己得民心,所以,仁德君王除非独断乾纲,否则,乘早消这不切实际的妄想!
自古以来,所有有所成就的贤圣君都是腹黑之人,如果胸无点墨,早就给底下人糊弄了。可惜,夏王农人出身,自然识字不多,而底下人大多是识文断字的学子,授,一个个都是有想法的人,怎么会甘于一个目不识丁的田舍郎着?”
孙琤说到这里,偷眼看向了自己的老师裴矩,见裴矩并未作声,又着说道:“读书人有多少肠子,王大人,想必你非楚的吧?”
王琮动了动嘴,想要说话,却么也没有说粗来。
孙琤继续说着:“在你们眼中,到底又有哪些诸侯会笑到最后呢?”
王琮想了想,着孙琤的话头说着:“洛阳王充;陇薛举;晋阳李渊;凉州李轨;定杨刘武;我河间夏王;瓦岗寨李密;梁萧铣;毗伽梁师都,此皆当雄主,至于其他的,只有梁师都、高开道有望与诸雄主一争高下。”
裴矩闻听王琮所说,不住地点头。
孙琤笑着说道:“老师,王大人,你们说的都对,但是又都不对。
为么这么说,从你们说的这些所谓诸侯的脾性、处事风格来看,正可以称得上枭雄的只有晋阳李渊一枝!
晋阳李渊与炀帝广为姑表亲,朝中诸臣大都与他熟识,而他对时局的把握相当好,在其他人反的时候,他依旧申明自己是隋臣,并积极反对最早起兵反的那一批人,这是么,这是顺应天时,另外,他所处的晋阳是前朝的并州,并州铁骑与凉铁骑都是前朝有的雄兵,而并州与洛阳相距不远,同时,他的四个儿子允文允武,其长子李建臣忠厚、子李民兵识人、三子李吉为人精明,一条槊无人为一合之敌,四子玄霸憨厚果敢,骁勇无匹;李渊又善于连横合纵,天下诸侯隐隐有奉其为主的趋势;王充有本事,但刚愎自用,人唯亲,无视姓生命,故此其不会长久;李轨与刘武都是偏之辈,不过刘武麾下有一大将尉迟恭,可不能小觑了;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些为李氏嫁衣的土鸡瓦狗,不说也罢。”
王琮道:“难道我大夏王统十万兵,还不是李氏对手?”
孙琤心里难,白了王琮一眼说道:“合着我前面的话都白说是吧!慈不掌兵,窦建德太过仁慈,不会长久的,此人必死于李氏之手!”
晋阳,李渊看着四个儿子,问:“窦建德与王充乃是心腹大患,建成、民,你们有么看法?”
李民听父亲李渊动问,当说道:“父亲,儿臣插在窦建德处的细作报:裴矩了一个徒弟,这个人对时局的看法非犀利,他认为王充扰民害民之人,人唯亲,而纵兵掳掠四方,是典型的土匪作为,这样的人是不会长久的,要消灭他很易,欲使其灭亡,使其疯狂;儿臣以为,此言甚善。
至于窦建德,太过仁慈,所谓慈不掌兵,这人不辩贤愚、不明忠|奸|,反小人,忠臣良将一概之,久后必有祸端,因此也不长久,父亲,此人必是大贤之人,若能得其来降,于我唐军而言,善莫大焉。”
“建成,你以为如何?”李渊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并没有理会李民这个老二的剖析辩驳。
李建成不以为然,轻嗤一声道:“不过是山野村夫的妄言,岂能就此了?父亲,那些屁民最喜欢无事生非,装神弄鬼,谁此非是杜撰出来的?”
李孝恭出班道:“大公子此言差以,昔成汤伊尹于牢营,文拜子牙于渭水,各得数年业;东汉末年,刘备三顾草庐而得孔明,定鼎三分天下,对于有之人,岂能小?
况此人有大,此人自创一书体,号为瘦金,此字与朝之书体毫不相同,却又能自成一派,如天下士人,其字者万计,此等样人,岂会是沽钓誉的小人?
大人,侄男本也不,以八金购得其一首歌余,此歌余气势恢宏,大气磅礴,足见其心怀大。”
李渊也十分惊讶:“哦?既然能得其书,可呈上来一观。”
李孝恭自怀中出一副卷轴来,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早有宦官住,奉递给李渊手里。
李渊徐徐展开,仔细观看:
满江红·倦客新丰·孙琤
倦客新丰,貂裘敝、征尘满目。弹短铗、青蛇三尺,浩歌谁续。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叹诗书、万卷致君人,番沈陆。
休感叹,年华促。人易老,叹难足。有玉人怜我,为簪黄菊。置请缨封万户,竟卖剑酬黄犊。叹当年、寂寞贾长沙,伤时哭。
“孝恭,此人如此文,却是怀一股怀不遇之心,如此良却不能为我所用,惜哉。”
李吉忽然说道:“父亲,我等日乃是论诸侯之时,何必为一不相干之人偏了话头?”
李渊忽然看向李玄霸,开口问道:“玄霸,你怎么看?”
李玄霸咂咂嘴,对着李渊憨笑道:“饿了就吃,不饿不吃。玄霸饿了。”
李渊以手加额,心中忽然感觉好笑:唉!四郎自幼痴傻,我怎么会去问他?
李玄霸继续说道:“好吃的拿来吃,不好吃的毁了扔给狗狗吃。”
李民听李玄霸如此说,忽然眼睛一亮,对李渊说道:“父亲,四郎之言倒是提醒了我等,可为我用者留之,不能为我用者杀之,此等人若留存于,不啻为我大唐养虎为患也。。
父亲,那窦建德有仁德之风,乃是姓口中的仁君,但这样的人往往在民间威望极高,不利于大唐一统,故此,窦建德留不得!
而此人,如能为我所用,留之无碍,不然,定当去之而后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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