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季谌拍开他的手。不由分说走到小孩身前，俯下身子。“小朋友，季谌歪着头，明知故问的表情望着他。“想起来了……”
“嗯？”
季谌扒着衣架，琢磨数学题般，拿起一件，放下，又拿起一件，认真比对尺寸。最终拿起来同款的另一个号。“我买另一个号的男款。”
他手上，是同一个款式的黑色款，比李羿的小了一号。
李羿笑了，结了账。
“坑死了。”出了商场门口，李羿还在烦躁。
这家店，非常不知道几斤几两的，不单卖，只卖情侣款。这就给广大纯爱和百合取向的同志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于是，他俩为了凑出来个情侣装，买下了配套的两件女装。回去拿给李女士。
这波血亏。
突然，几声尖利的争吵声传来。
门口一个小孩，跌坐在地上，小孩手背着比自己还要大的书包，像是蜗牛驮着重重的壳。小手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哭。
要进商场的人纷纷探出头去，摇摇头，回来继续，该干嘛干嘛。
“走了。”李羿揽着季谌的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从的一个扶老奶奶过马路被判赔偿的事发生后，善意便被打上了问号。之前冯清的事给了他一个教训。他不会轻易向任何人施舍他的善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好。
季谌看向李羿：“不管他吗？”
“街上又不光我们自己。”就让不会被推卸到责任的人担起善意的责任。
你家长呢？”
小孩一直在哭，不说话。
季谌回头看了眼李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家长呢？”
小孩哭的，说话呜咽不清：“妈妈……怕……”
“？”
这小孩言行举止都正常，表现……更像是因为某件事受到了惊吓。
“他这是怎么了？”季谌起身，问李羿。
这种表现，嗯……
“小孩，你是不是不想去补习班？”李羿问。
孩子不哭了，找到知音了。疯狂点头。
“……”
“你怎么知道？”
“……触景生情。”小时候他不去补习班，和李女士斗智斗勇的时候，就是同款姿势，坐地上就哭，撒泼打滚一条龙服务。最后还是被李女士揪去补习班。
季谌：“……”
“那你叫什么名字？”季谌耐着性子，继续问。
李羿其实没想到。往常的季谌，讲题讲两边听不明白就会皱起眉头，脾气绝对算不上好。今天居然耐着性子。
李羿看着小孩落寞的背影……或许，季谌只是想到了曾经被抛弃的自己。
“……妈妈不让告诉不认识的人。”
警觉性还挺高。
“找保安，放寻人启事广播吧。”季谌摸出来手机。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太晚程北和盛樊宇会着急。
李羿叹了口气，烦了：“小孩，听着，不说拉倒，你就在这儿等着被狼叼走吧。”
“你还在这儿哭，还在这儿哭！”女人“坑坑”的高跟鞋声，掷地有声，锥子般，扎进人心里。
熟悉的声音……
三年前的事情，忽然之间就又回到了眼前。
冯清最后那个笑，历历在目。明明在笑，眼神却像被挖空了一样，找不到聚焦。
“去不去补习班了！去不去了！”牟清媛之后换了新丈夫，从被人瞧不起的底层小市民，一跃成了暴发户太太。但从她的穿戴，她过的并不好。尽管傍上了暴发户，但暴发户在外面彩旗飘飘，没多少心思顾及她这个红旗。
她这个家里的红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了。
几乎是没给李羿和季谌一个眼神，拽着孩子就走。小孩被拉得一个踉跄，慌慌张张了几下，才勉强跟上。“500块钱一个小时，你不去，你这孩子知不知道好歹了！”
直到最后，连句谢谢都没有。
“你看，我就说让你别管闲事了。”李羿摸了根烟，点上火。白烟在空中立刻四散开来。
季谌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这阿姨，你认识？”
“冯清他妈。”李羿声音低沉，一字一顿道。
“……”
李羿把季谌扯进怀里，抱了他一下，提的东西塞给季谌。“爸爸，你去商场里面等我会儿。乖。”
！￥
季谌一个人闲的没事，回了商场。他不喜欢逛商场，比起对衣服没兴趣，更多的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五楼有一家书店，里面多是年轻人喜欢的网络小说。他也算是心态不算年轻的年轻人。
随便拿了一本，找了个座位，岁月静好。
书的内容极其无聊。是本没啥梗，烂大街的穿越小说。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
他在看书……好像有人在看他……
￥……
恒隆旁边的商场，窗户上转着圈贴满了辅导班的广告。
牟清媛不由分说拉着新儿子，马上就要闯进写字楼。身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李羿挡在门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母子的去路。
“让开，你谁啊……”牟清媛话没说完，看清来人的脸后，立马止住了声音。
三年前，在医院。把她打了的人。已经去世的儿子的挚友。
李羿开门见山，并不正眼看她：“道个歉？”
牟清媛没好气，拉着新儿子就要走，被李羿一把摔到墙上，后背直挺挺撞在墙壁上。
“我跟你有什么歉可道的，我儿子要不是认识你，能这么……”
“谁说跟我道歉了？”李羿眼神阴冷，冷冰冰道：“我让你，跟你儿子冯清道歉。”
牟清媛瞳孔震动，倏然低下了头，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欠他的。”
我不欠他的……
李羿冷笑。亲生父母把养出来，就不管不顾。连孩子离家出走多日都连个电话都没有，更别提出来找人。
“你管过他么？你不养他把他生出来干什么？你还有脸说不欠他？”李羿揣着兜，瞥了眼牟清媛，又将视线转向旁边吓得瑟缩的小孩。小孩吓得哆哆嗦嗦，想大哭又不敢哭出声。
大年初一就被塞到补习班，童年就注定这么悲惨的度过了。
“这孩子投胎给你，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牟清媛，你配做人么？”
“那天，但凡你说一句人话，你儿子也不会死。”他说完，头也不回。
￥
商场，书店里。
季谌一回头，后面的人立刻装认真看书状。
他故意起身，装作去找书的样子，随便在一个书架前停住了脚步。身后三个人立马起身，做同款找书状。
祁娇拉低帽檐：“吵架了吗？”
周一强狗狗崇崇抬起头，再狗狗崇崇蹲下：“不知道啊，看这表情，没有吧。”
毛小骏做柯南断案状：“那怎么突然走了，还是吵架了吧……”
“和谁吵架？”季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冷冰冰的。
“卧槽！”
三声卧槽，异口同声，声声入耳。
店员小姐姐和同在看书的路人小朋友们同时抬头，向他们投以热烈的白眼。
“爸……爸，今天天气不错哈。”周一强没话找话，只能尴尬。
“是……是哈。”
季谌满头问号：“你们有事找我吗？”没事的话跟着我干嘛。
祁娇：“没有，没有。”祁娇眼珠一转：“不对，有事，强子你说。”
接到球的周一强决定把球踢回去：“大骏你说。”
毛小骏当仁不让：“祁导还是你说。”
“你说……”
“你说……”
“你说……”
季谌：“……”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三个人身上了。冯清的事他有耳闻，算是李羿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不愿提及的事情。
但，半个多小时了，李羿还没回来。
他的手机还在季谌这里，走的匆忙，包也没拿。
“你们谁看到李羿了？”季谌抬头问。
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俩不是刚还在一起吗，你来问我们啊！
然后同时摇头：“没看到！”
手机也没带……这上哪儿找……
商场的广播，突然响了。
“顾客朋友们大家好，为您插播一则寻人启事。张晓杰小朋友，男，6岁，身高一米四五，神志清醒，举止正常，身穿灰色毛衣，白色羽绒服，下身穿喜羊羊运动鞋……”
季谌头顶的灯泡，亮了。
￥
李羿弓着腰，靠着停车场的栏杆，抽了好几根烟，终于冷静了下来。
打开手机一看……手机在季谌那里……忘带了。
突如其来的插曲，情绪突然激动，肾上腺激素激增。商场里面的男朋友还在等着他。
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李羿觉得对不起季谌，第一次约会，就出这种岔子。再回去找找吧。
他快步跑回商场，一进门，周围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他，盯得他不是很自在。
下一秒，广播的音乐再次响起。
“顾客朋友们大家好，为您插播一则寻人启事。李羿小朋友，男，十七岁，身高约一米九，体重不知道。走丢时，身穿黑色休闲风衣，白色高领毛衣。李羿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速到二楼服务台，你的爸爸季谌在那里等你。”
李羿：……我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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