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眼睛就是窗户，通常他的想法会第一时间通过眼睛表达出来。白寻看着李栀黑色的眼睛，他在那双眼睛里面寻找到了疑惑的旋涡。
“不理解？”白寻笑着问。
李栀倔强地点了点头。“白爷爷，我……”
“如果我不告诉你理由，就让你去做，你会坚持吗？”白寻摸着长长的胡须，颇有期待地看着李栀。
李栀很坚决地摇头。“不会。”
“有时候小孩子最需要的就是顺从，毕竟老年人有很多经验。”白寻循循善诱地说。
李栀还是很坚决地摇头，但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也不需要说什么，李栀的一切都很浅显地表现了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喜怒易形于色的人，在李家村没有人知道李栀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能够和他谈心，也没有小孩愿意和他玩。
那样一个拥有漆黑眼眸的孩童，时常一个人看着天空，时常一声不响呆呆坐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试着和他交流。小村子里的人们都在为生计忙碌，谁会去在意一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孩子？
即便是同龄人，又有谁愿意和一个每天不苟言笑的人一起玩？
现在不同，李栀来到了这片人类很难涉足的兽之迷雾，他居然有了回到家乡的感觉，居然有了久违的放松。
白寻当然不知道李栀一直以来都是沉默不善言谈，讳莫如深的孩子。他叹了口气。“隐形不仅要隐藏真炁，更重要是隐藏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即便你不想按照我说的去做，也要先敷衍我。”
“白爷爷放心，离开兽之迷雾，我便不是我。”李栀眼神激荡了一下，居然在转瞬之间，将眼神之中的不解、迷惑、愤怒隐藏，取而代之是一份平静，一份冷漠。
白寻笑着，却很严苛地指正。“矫枉过正，我知道你不是寻常小孩，但你要知道，你的年龄决定了你应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李栀思索片刻，眼神之中出现了一丝童真。
秦章双手捧腹。“哈哈，臭小子你饶了我吧。你这个家伙一肚子坏水，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别用那种纯真的眼神来骗人了。这种眼神真的很不适合你啊。”
白寻没有理会秦章的嘲笑，反而严肃地对李栀说。“李栀，你要记住今天的感觉。旁人第一次与你相识，可能会觉得你是一个早慧儿童，会觉得你的心智异常坚定。当然这些都没错。但是我看到了你的本质，这是秦章没有看出的你隐藏起来的本性。”
秦章停止嘲笑，想着白寻所说的深意。第一眼见到李栀，他的确惊叹于李栀的成熟和稳重，但是其中似乎隐藏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如同水面浮萍，让人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你的情绪很容易受外界干扰，但你很迫切地将这种干扰隐藏起来。嗯，你第一次见到秦章，就决定在他身上豪赌，你要知道你赌的是你的一生！如果秦章是穷凶极恶之徒呢？如果他没有信守诺言，把你吃了呢？刚才听到我不准备解释就让你去修炼，你又第一时间表露出了抗拒，虽然事后你掩盖了这一点，但我还是能看出你在想什么。李栀，你的思维很快，但是这是个缺点。”白寻苦口婆心地说。
李栀恭恭敬敬地问。“快，有些时候并不好吗？”
“欲速则不达。”白寻只是简单地说。
听到这简单的五个字，李栀本想要立刻反问。但是那种抗拒只出现了刹那。刹那过后，李栀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如同戴着一副面具。
谁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认同了白寻的说法？没人知道，除了李栀自己，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的想法。
“你的思维很快，做出决定却比思维更快。”白寻进一步解释。
李栀承认。“您是说我在面临抉择的时候，总是一瞬间做出决定？”
“你决定救秦章，是出于善心。你决定去学宫，是出于希望。你决定先学隐形，是出于谨慎。你决定不立刻来兽之迷雾，是出于孝心。你决定对我行大礼，是出于尊敬。你决定对我的指示有所怀疑，是出于不安。你的这些决定都没有错，这些源自于你本心的决定共同组成了今天你能来到我面前。但是，太快了，你基本没有仔细思考，所以我才会说你的思维很快。你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定自己的人生大事，甚至决定自己的未来。可是，一旦有一步错了呢？你在自己内心告诫自己要谨慎，但是当你面临选择，你肯定还是会第一时间听从自己的直觉，做出选择。”白寻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得也很中肯。
太快，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并不一定。快慢结合，通常就能够弥补不足了。快，能够帮李栀想到很多可能，能够让他更全面去看问题。慢，能够让李栀权衡利弊，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避免错误。
李栀深呼吸数次，然后想通了为何白寻要让他重新修炼，然后他笑得很灿烂。“遇人不淑？或者说是根基不牢？欲速则不达，把我的修为比喻成一颗树苗，我的根基都是浅浅的一层，如何能够扎根成参天大树？”
“不错，孺子可教也，村子里的教书先生，难免会让你走了些弯路，所以我要从头教你。在悟性上面，你比那头猪崽子强多了，如果不是老夫年迈，我都想和你结拜了。”白寻欣慰地说。
秦章揉揉眼睛。“你们真是为老不尊，结拜什么啊，你比他大几百岁呢。”
白寻直接无视了秦章的抱怨。“静神领炁，首先是静神。你们人类的做法是多读书，然后沉思。这是取一个‘博’。但是未必‘专’。今天你只需要想一个问题，道为何。”
李栀这一次依然很快，很快闭上眼睛，盘膝而坐。
秦章撇撇嘴，不是很理解人类的修行方式。他们妖族是不需要静神领炁的，他们妖族先天就在神魂上比人类孱弱一些。“白爷爷，我要不要……也试试啊？”
“你啊？玩蛋儿去。”白寻似乎有了一个好徒弟，就不想要秦章这个坏学生了，随意指点了几句修行法门，告诉他接下来该如何会神，就让秦章自己钻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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