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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性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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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母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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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赫里安此状,汉默尔忙道:“稍等一下,医生,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瘟疫还有可能是老鼠带来的而非人……”

    “不……我们城里没有闹过鼠灾,异变发生前,城市里的老鼠非常少见……不可能是老鼠带来的。”赫里安瘫坐在地,仰天大笑,“居然是我……居然是我……是我……”

    “医生……”汉默尔不知该如何劝说。

    白袍传教士们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言。

    赫里安脑海里浮现出玛丽亚痛苦的模样,在他接触了流浪者后,玛丽亚才出现不适的,他本人才是导致玛丽亚感染的直接原因。

    不止是玛丽亚。

    蜜拉从流浪者手中买来灵药,才感染上瘟疫。而看蜜拉使用了至少整整一箱灵药,显然没少和流浪者接触,这也导致她体内的毒素积累到某个程度引发超凡进化……

    都是他。都是他。

    瘟疫之所以短时间内骤然爆发,就是因为他那周密、详细、密不透风的灵药计划。如若不是他的灵药网络,瘟疫不可能席卷全城,不可能感染得到玛丽亚,也不可能感染得到蜜拉……

    “这就是罪孽吧。”赫里安仿佛看到自己周身的亡魂放肆地嘲笑着。

    杀了那么多人,总会有所报应的。

    什么为玛丽亚报仇……真是可笑。

    最大的仇人,就应该是他自己。

    赫里安病态地笑着,这种信念被击塌的冲击,让他有些癫狂。

    其他人只能低头等待着,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赫里安。因为,赫里安的推测,极有可能就是事实。门外怪兽蜜拉的巨大尸体,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除了赫里安的灵药,蜜拉不可能接触到其他感染源。深居简出的执事修女,也不可能违反戒律和无关人等接触。

    虽然还有很多关于庞贝城流浪者的细节询问,但汉默尔明智地没有开口。

    就在汉默尔思考如何安抚赫里安·布洛克时,大教堂长廊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

    众人除了赫里安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黑袍加身,浑身缠绕着发黄绷带的人物迈着急促的步子往他们走来。从这个人的前胸的尺寸上,可以明确地确定这是一个女人。

    而这个奇怪女人的背后,罗恩·布雷斯谦卑地为她提着长袍后排,小碎步追随着。

    虽然没有见过伊莎贝拉大学者,但眼看地位崇高的罗恩·布雷斯居然如此恭敬地追随着这个女人,用脚趾头猜也应该猜得到来者是谁了。汉默尔便不再管失了智的赫里安,匆匆迎上了伊莎贝拉和罗恩。

    “大学者。”

    “大学者。”

    白袍传教士们纷纷躬身行礼。

    汉默尔多了个心眼,向低头提着后摆的罗恩也行礼道:“布雷斯殿下。”

    罗恩有些错愕,但也是很快微笑回礼。

    一干人等迎上伊莎贝拉大学者,可大学者本人却对他们不管不问。唯一一对从绷带中露出的闪亮的眸子,也盯着在狂笑的赫里安布洛克。只见大学者越过众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赫里安面前,见赫里安依然是在发笑,当下一巴掌扇向赫里安的脑袋。

    见此情景,除了罗恩不明所以,其他人脑袋顶上亡魂大冒,恨不得马上转身逃走。

    这位可是轻而易举猎杀超凡怪兽,而且脾气明显不怎么好的凶人,连汉默尔领队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大学者怎么敢直接扇他的脑袋?

    却见被扇了脑袋的赫里安一时也呆住了,眼中杀气四溢,当下如恶狼般猛回头,便看见气势汹汹的伊莎贝拉大学者。这一看之后,众人猜想中的剑拔弩张、血溅教堂并未发生,赫里安·布洛克只是无力地喊了声:“大学者。”

    “?”

    众人脑海里只有一个问号蹦来蹦去。

    伊莎贝拉大学者不满道:“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一声妈都不愿意喊?我当时刚捡到你那会,你可是天天追着我叫妈妈,怎么成家了反而不见我、不叫我了?”

    众人嘴巴成了一个型,面面相觑,纷纷眼观鼻鼻观心。

    赫里安不回答,眼神中还是充满了灰败的色彩。

    伊莎贝拉察觉到养子的异常,忙对着低头的白袍众人道:“你们来个人,给我解释下发生了什么。”

    汉默尔不得已站出来,不知道该不该讲,又不知道该如何讲。

    是赫里安无力道:“你从头告诉大学者吧。”

    “是。”

    汉默尔只得从异变发生前与赫里安的相遇,再到猎杀怪兽蜜拉,又到推测出感染源头,把几个小时内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汉默尔的叙述,伊莎贝拉沉吟片刻:“你们先离开吧,给我们母子一点独处空间。罗恩,你也走。”

    罗恩·布雷斯点头称是,便果断带着众人循着长廊走出大教堂,顺便还把大门给带上。

    大学者伊莎贝拉坐在台阶上,从袍子里拿出两根由纸包着的小棍子。

    “这是你当年搞的烟草,来一根吗?”伊莎贝拉伸手递来一根。

    赫里安本能地想拒绝,可一想到现在自己孑然一身,自嘲一笑,伸手接来一叼在嘴里。

    伊莎贝拉拿出火镰在烟草头上一刮,便点燃了香烟。她把涂了油脂的火镰丢给赫里安,然后便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赫里安点燃香烟,抽了几口,有些不习惯异世界香烟粗糙的烟熏感,眉头微微皱起。

    “是不是很恨自己?”伊莎贝拉没有看赫里安,只是看着五彩斑斓的教堂玻璃。

    “是。”赫里安脸上再度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害死了玛丽亚,还害赫拉遭受苦难。”

    “那你还苟活着干什么?”伊莎贝拉不屑道,“不赶快自杀谢罪?”

    “我还不能死……”赫里安道,“害死玛丽亚的,不止是我,还有鼠疫的散播者……我死了,没有人给她报仇……”

    “既然心里都有数了,你这样子惺惺作态有什么用?”伊莎贝拉语气中带有几分火气,“你在这哭,在这笑有用吗?当年我怎么教你的?这些年你一直雷厉风行,怎么一牵扯到你家庭的事,你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伊莎贝拉的话振聋发聩,赫里安一时无从反驳。

    是的,成家后,他的心就软了,刀也钝了。

    不该是这样的。

    用无意义的行为进行情绪发泄是弱者的象征。他赫里安·布洛克,也变弱了。

    念头通达,赫里安的眼神重新变得淡漠起来。

    “哪怕你不去搞什么灵药网,瘟疫爆发,根本不是一人之力能够阻挡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伊莎贝拉缓缓道,“你能守护那丫头一时,守护不了她一世,因为你是人,你也会打盹、犯困、松懈……只要威胁的根源没有解除,你的家庭就不可能一直安全。”

    伊莎贝拉指着窗外:“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眷族和上位者,任何一个家庭,随时可能因为无妄之灾消失。不止是你,所有人都是如此。你当年想隐退,想和我们断绝联系,不就是以为可以借此远离眷族和上位者吗?那么,你现在明白了吗?”

    “赫里安,不涉身其中,便无法掌控变局。”

    “不被深渊吞噬,就无法拯救深渊之外的人。”

    “你从一出生,就注定不可能有普通人的人生。”

    “当作一场梦吧。”

    伊莎贝拉的话语空灵而飘渺,如同天外来的咒语。

    赫里安听了,也不知作何反应。片刻后,赫里安·布洛克才说出了看起来完全不搭调的话:“母亲,你听起来根本没有变老。”

    “我的儿子,你不也是吗?”

    伊莎贝拉笑着。烟雾缭绕,宛若梦幻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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