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先生看到萧慎这个醉醺醺的、抢了他饭碗的少年，不服气地问道：“教谕大人，不知之前读了几年书，在何地授业。”
萧慎睁开迷离的双眼，他刚才看了舞姬跳舞，过于兴奋，酒喝得有点多。
“我四方流浪，不曾读书也未投何人师门。”
张先生听后折扇一收，冷笑道：“哦，大人识得字，可也懂吟诗作赋？”
“吟诗作赋？”在场的华安邑人都感觉这玩意好高端啊，他们从小只学过一些狄先文字，那些粗鄙简单的拼音文字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
“小胡子，你神气什么，南朝人都这么没礼貌的吗？”这时，大厅内又传来了魔性的童音。
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白曳幼小的身子站了出来，指着张先生的鼻子吼道：“会吟诗作赋很了不起吗，若是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早就在南朝出仕为官了，现在千里迢迢来我北地，我看不过是为了赚点佣金，养家糊口罢了。”
“你……你……有辱斯文。”那张先生气得嘴巴都歪了。
“儿，不得无礼，还不赶快下去，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白衡一边训斥，一边在心里赞道：“干得好女儿，也只有你能杀杀这酸书生的威风了。”
白曳朝父亲撅撅嘴，跑到萧慎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像个护卫一样守在身旁。
萧慎虽然喝多了，但神智还清醒，他被感动到了，这个白曳虽然顽皮，但是是真心护着我啊。他看着少女俊俏的脸蛋，伶俐的双眼，心想：“唉，我要是在现实世界有个你这样的妹妹该多好啊。”
“没事，儿，让我来，不就是吟诗作赋嘛。”
萧慎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对陈嗣业道：“陈少主，请你出个题目，在下给你做诗一篇。”
“不就是作诗吗，老子也是背过《儿歌三百首》，啊不，《唐诗三百首》的人，随便拿一篇现实世界的古诗就能砸死你这个张腐儒。”
陈嗣业想了想，道：“我翻山越岭来到华安邑，心中感慨的皆是壮志难酬，世事之艰，请以“行路”为题做一首诗吧。”
“好。”萧慎慢悠悠地端起酒杯，眉梢似有沉重，缓缓地，一口浑厚、抑扬顿挫的声音吟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紧接着，他一甩酒杯，深情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 好耶。”听到这里，白曳拍着小手赞道。
最后，萧慎一转语调，用高亢的声音结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帆济沧海。”
萧慎吟诵的是李白的《行路难》，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得里雾里，不了解这首诗的含义与情感，唯有陈嗣业立刻动容，站起身端着酒杯，赞叹道：“好诗好诗，萧兄弟这首诗吟出了陈某的所感所想，特别是最后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帆济沧海’实是对陈某的勉励，来，请满饮此杯。”
那张先生看到陈嗣业都无比赞叹，立即朝萧慎拱手行礼，灰溜溜地退下了。
白衡开心了，这陈嗣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对优美妖娆的舞姿不屑一顾，却对刚才萧慎的诗大加赞赏，想必一定是高雅脱俗之作，我真是没看走眼，这个萧慎太给他长面子了。
萧慎笑呵呵地接过酒杯，就也是豪爽地一饮而尽。
“没想到初中背的唐诗，在这个游戏中竟然派上用场，连陈帅哥都被我的‘才华’折服了啊。”
萧慎十分得意，什么都不顾了，与陈嗣业推杯换盏，很快就熟识起来。陈嗣业喝得高兴，终于两腮也渐渐泛起了红色，大厅内不断添酒换菜，白嵩和白霁等人都在家仆的搀扶下离席，唯有陈嗣业、白衡、白家三子和喝趴在桌子上的萧慎六人。
陈嗣业见该走的人都走了，对白衡道：“白长老，今日虽然酒饮了不少，但陈某头脑无比清醒，我有些心里话想与长老倾述。”
“终于要表明心迹了吗，他走而复来定然是对我有所求，不妨听听，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衡想到这里，屏退左右仆人，对陈嗣业道：“有什么话就请讲吧。”
陈嗣业顿了顿，带着些激动说道：“天下裂变，蛮夷戎狄窃据中土已逾五十年，放眼神州，宋国在西南挣扎，北方只剩下华安邑这栖身之地，我华族曾富有四海，万国来朝，当下却危如累卵，血脉不存……”
白衡听着听着眉头皱在了一起，华族的未来也是他平日考虑最多的事，但陈嗣业明显还在卖关子，想用大道理做铺垫。
“陈少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老夫只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白长老，其实我不是什么商人，我乃南朝宋国汉中大将陈霸的儿子，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希望长老能看在同族的份上，帮我搞到一些马匹，有了马我才能建立一支雄兵，来日才能北伐中原，扫清夷狄腥膻。”
“这小子终于还是承认了，憋了这么久目的就是为了战马。”
“陈少主，你可知这战马是违禁品，要是我把马给了你，狄先皇帝怪罪下来，我一城百姓可要遭殃了。”
“这个，自然知道。”陈嗣业一脸自信，有备而来。
“我可以在汉中边城安置你们，届时全城老少可带着所有战马一同而往。”
白衡一听就气炸了，这是拿我全城百姓的生命当儿戏啊，贺兰山离汉中千里之远，中间还隔着多少狄先的城池，不要说过不去，就算没有人阻拦，五千多人的队伍，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老人跟孩子怎么办，很多人会因病而死。而且届时到了汉中，利用价值没了，他又会怎么对待我们。
白衡没有立即发作，一是碍于面子，二是看陈嗣业还有什么说法。
陈嗣业看出了白衡的顾虑，道：“白长老不用这么快答应，我这次来带了不少南货，另外还有白银十万两，无论最后长老答应不答应，全部送给您。”
陈嗣业已表达出足够的诚意，说明他为了这件事是肯下血本的。但白衡没有正面答应，他不能为了些财货置全城百姓于水火。
“陈少主鞍马劳顿，今晚就早点休息，此事日后再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