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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阳光透过你的手温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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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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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一)

    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应该是每个女人一生中最难面对的残酷现实,尤其是那种年轻时还算漂亮,享受过漂亮带给自己的或多或少快感和小利益的女人,就更难平静的接受,多数会选择挣扎,从突然发觉的惊讶悲愤到就不相信的怒目横视,最后认识到不可逆转时的惨淡自怜,再后来无视别人的无视,麻木不仁的使劲往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上涂眼影,原来不是眼影不好,是眼皮太松弛了啊!这个过程不长因为衰老的速度不等人,煎熬程度因人而异,悟性高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延缓就是一个虚伪的骗子,只要衰老她敲响了你的门,你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朝着已知的境地滑下去——虽然答案大家都知道了,但还是想逃避,逃避就是人的一种天性,不去想,不去碰触。一个个假象包围着我们的生活,我们需要尽力说服自己呆在这个假象里,持续下去。

    郁小海脑子里旋转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从那条两边装着一排刺眼小灯的高架引桥上带着一股怒气俯冲而下,两边有灯的桥,总有一种魅惑的力量,每次走那条路,郁小海都有一种被吸引着想从高处开下去的冲动。

    再忙的人,都无法让自己的脑子无时无刻充实着,总有那么一刻什么都没有,这种空虚就足够突袭你把你打倒,然后你看着镜子中衰老的自己,一种想要毁灭的念头便像湿而粘的苔藓般滋生开来。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个出口,对于她而言这个出口封闭太久了,她都甚至怀疑它生锈了坏了,不能用了,那些曾经撕咬过她的冲动、欲望都在责任、义务和忙碌到崩溃的生活中消磨殆尽,没想到它们只是藏起来了,藏到身体的某个地方,它们有两只绿色的眼睛眯着,窥视着你的灵魂,等待着你不够坚强时乘虚而入,现在它们出来了,引导着郁小海来到了桥的边缘,控制着她,想把她推下去,结束这种煎熬……

    郁小海挣扎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柔软略显松弛的脖颈,白色的西装套裙合身而错落有致的挺拔着,毛呢料子很有质感,里面金的银的线交织发出亮亮的光,她干瘦的手指划过衣襟处的一个银头鹰胸针,它镶着绿色宝石的眼睛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在提醒说:“注意啊,注意啊!”郁小河一直都很喜欢猫头鹰,眼睛很深很深,让人不敢直视,尤其它的叫声,是世间最为奇特的叫声之一,划过夜空,凄厉而深邃,像哭诉,像警告,像预言……以前她们住的院子里还见过一两次,晚上偶尔能听到它凄厉古惑的叫声,后来搬了家就再也没听到过了。

    这枚胸针还是公司成立第十年时,贺昭岩和郁小海一起去购买给高层贡献奖的礼物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贺昭岩帮她买下来递给她的时候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小海,谢谢你!辛苦了!” 这是她自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贺昭岩后,他莫名其妙的定居在岭冬,一起把贺澜带大,一起经历了郁有然去世,一起去柬埔寨——郁小河支教的学校取回她的遗物——那只黑色的背包。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这也许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十多年来的第一次正面的感情交流,郁小海接过绿色的丝绒盒子,紧紧捏在手心,极力忍住突然袭来的巨大情绪——心痛,怀念,自怜,无奈……这和她一直在贺昭岩面前保持的平和冷静的状态相差甚远,郁小海背过身去,说:“我去下洗手间”,迅速逃离现场。贺澜成年后曾经问过她:“我说,你和我爸相濡以沫不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许多人都很好奇,我也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在一种什么关系下共存的?”郁小海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有点发懵,“亲人”,她还是坚定的说。“ “男人和女人有很多种相处方式,我们共同爱着你妈妈和你,为了让她放心我们共同承担起了一切责任,让这个家庭可以持续下去。” “就这样?”贺澜盯着她,锲而不舍得再问道,他皱着眉头两只大拇指交错着在空气中转着说:“两个伟大的人为了一个奋力追求自己人生目标的离开了的人,放弃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也在所不辞?” 他没有等待她的回答,直接转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那也是贺澜唯一一次和她谈到这个话题,其实她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许他们都没有很多的选择,或者都太坚持了,说不清,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人们总在很多无法面对贺交代时用这个老生常谈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和别人。

    郁小海有点秃废的踢掉高跟鞋,用手仔细的抚摸着那只小猫头鹰,半躺在沙发上,左手拿着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散发着烟草味道的酒,苦而涩的刺激着你得舌头,这就是每天的生活,让人想忘记,又不舍忘记。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发着呆,bb yn一首老歌,伴奏中口琴的声音非常标新立异,她一直很迷惑这个声音是怎么吸引那么多人的喜欢的,也许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自成一派吧。 小河就是这样,爱她的人都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对她的爱,她已经消失了,不给你考虑的时间……

    时间停止了,酒精的好处就是她能让你迷失,迷失在时间里。身体深处的呼喊是无声的,但像定时般的欲望的爆发时间和力度也许我们自己都不甚了解,人有时无法控制自己,无法逾越本能和欲望的控制,前往何方,也许你知道,也许每个人身体里那个像绿望小怪更清楚,它们只是藏起来了,等待着,等待着……

    玻璃茶几上映下了郁小海略显呆滞的脸庞,苍白而枯干的手垂在沙发边缘,她睡着了,呼吸不很平稳,她梦到了郁小河,还是那个黑发马尾的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犹豫得往前走去,前方迷雾重重,她看不清方向,跟不上,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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