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都,月门处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两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俱是九州境内以一当百名动天下的重甲骁骑,看那为首扛旗将军手中所拿的王旗,鲜艳如血,上书两字,“宇文”!
乖乖,龙痕令主麾下的嫡系军。
天下间,谁能与驰骋辗转过九州大陆南北龙痕卫争锋?
以往,离阳帝国觉得它的二十万大戟士敢逆其锋芒,可结果呢,姑苏一战,全军覆没,降卒悉数坑杀,哀嚎如雷。
两百精锐铁骑冲刺而出,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两百铁骑瞬间静止,动作如出一辙,这份娴熟,已经远远超出一般行伍悍卒百战之兵的范畴。
正四品武将锦崇都尉翻身下马,一眼看见月字城门外的白衣青年,立即奔驰到身前,跪下行礼,恭声道:“末将孟洛川参见令主大人!”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道;“我回望都的消息,还有谁知到?”
孟洛川起身恭敬地道:“十八位湮绝卫大人嘱咐过了,除去龙痕卫,无人知晓!”
“那你觉得现在呢?”宇文亦初淡淡地问道:“百名龙痕卫在望都内肆意驰骋,你是真的以为,现在的文渊大帝,还是五年前司徒公执政时的文渊大帝吗?”
“哈哈哈,宇文亦初,你的人和你一样蠢!”一旁的萧离陌没忍住哈哈大笑道。
孟洛川这才发现,月字城门外进进出出的人们被百余名龙痕卫堵了个水泄不通,过往的行人对跪倒在地的龙痕卫指指点点,这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值得龙痕卫下跪迎接的,除了那位五年前失踪已久的龙痕令主大人,谁又有这么大的威严,敢让百余名龙痕卫下跪。人群之中不免有些粘杆处的暗线,即刻传信回宫。这一切,却皆是被宇文亦初尽收眼底。
“看来这五年,文渊大帝也没有闲着啊!”
萧离陌也是皱了皱眉头,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们进城潜入观星司在观星司座观沧澜跟前求来魂丹便可离开望都,去往魔域寻找彼岸花,可是如今这架势,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
“顺其自然吧。”迦叶道。
“顺其自然?”萧离陌道:“且不说近些年来北辰与玄月关系日渐恶化,边境时有战争,而那位朱雀王将大人又是待在邀月谷为剑主守灵不肯出山。你觉得值此时刻,文渊大帝能放过这位令主大人?”
“玄月帝国两相四将十三侯,无人可挂帅?”迦叶笑问道。
萧离陌嗤之以鼻道:“两相四将十三侯,若是换成其余军队,这些名头的确能镇住,但是那是镇守南境数十年的朱雀军,随便拿出一个都尉来,手上人头数恐怕都不会少于任何一位侯爷吧,能够镇住他们的,除了那位朱雀王将符好大人,九州大陆你能找出第二个吗?”
宇文亦初也是微微点头,萧离陌所言不错,四方镇守军那都是跟着靖安大帝浴血沙场出来的死士,各个都是铁骨铮铮,莫说是十三侯,就算是文渊大帝亲临,恐怕都指挥不动这四方军队。
一旁的孟洛川闻言很是不悦,萧离陌虽然所言非虚,可是被一个毛头小子肆意评论玄月军政大事,这本就是违反帝国律法之事,而且张口便是直接刺中了文渊大帝亲政之后最为严肃的问题,任谁听了,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就在宇文亦初四人准备进城之际,自皇宫方向一队金甲禁军急速而来,为首的赫然是五万金甲禁军统领南宫挚,待行至宇文亦初跟前,南宫挚居然是直接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南宫挚,恭请令主大人,回宫!”
如今九州大陆风起涌,诸国王朝,北辰帝国的暗探数不胜数,南宫挚的一系列举动,无异于昭告于九州大陆,当年那个屠戮离阳二十万大戟士,小儿闻其名便不敢夜啼的龙痕令主——宇文亦初又回到了玄月帝国。
果然,在南宫挚说出那句话后,周围围观的人群中瞬间有几个身影离开了月字城门,开始向自己的帝国王朝汇报玄月的最新情报。宇文亦初无奈地笑了笑,就算文渊大帝真的想用这种方法把他留在玄月帝国替南宫氏解燃眉之急,那也无需使用这种极端的法子,当初魏凌陨落之时,他便亲口允诺魏凌会替魏凌守护玄月无虞,如今文渊大帝为了留住他使出这么一招,虽然并未有任何不妥,但是比起其父靖安大帝,身上少了几分为帝者的格局大气。
“走吧。”宇文亦初并未理会跪倒在前的五万禁军统领南宫挚,而是拉起冰公主的手,在龙痕卫的簇拥下,径直向皇宫走去。虽然他不会介意守护玄月,可是他介意任何人在自己的身上使手段,所以,让这堂堂的禁军统领,替他的主子承受一下使用手段的恶果吧。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光映在如火般红的枫叶上,撒在坤宁宫里如雪般白的茉莉上,落在这如囚笼般的宫闱之上。
“娘娘,风大了,天色凉了,咱们回屋里去吧。”两个丫鬟站在女子的身后,不敢作声。她们虽然衣着素净,但看这衣服的材质,便知她们的主子身高位重。左边一位稍高些的丫鬟抿抿嘴,望着主子痴痴的站在门口,终是开了口。
“笙歌,亦初还是没有消息吗?”女子凤目轻垂,朱唇轻启,明明是女子最清纯,最美好的年纪,但头上华贵的发饰,嘴上艳红的胭脂以及身上繁杂雍容的凤袍,早就将她最后的一丝年轻张扬消磨殆尽。
“……听外面的小公公说,令主大人,回宫了。”右边的丫鬟低声答了句,被另一个丫鬟拍了下肩膀,给了个眼神。
“回宫了?”女子眼眸之中似乎是多了几分光。
偌大的宫殿,只听得轻微的呼吸声与规律的脚步声,金碧辉煌的大殿照的人睁不开眼。
女子端坐到绣着牡丹的软垫上,望着镜中的自己,荣华富贵,额间一点花钿,正警告她,教她将那一双柔情的眸子收起来,身为帝后,就应该端庄威严,而不是优柔寡断,柔情似水。
在呆滞的时刻间,宫女已是贴心地为女子披上皮袄子,将繁琐的朱钗取下,解开了麻烦的发髻。
“娘娘,宇文令主来了!”门外,之前的宫女笙歌悄声敲门禀报道,语气之中,似乎是多了几分雀跃。五年前,玄月帝国盛传龙痕令主陨落的消息,那个时候,只要敢言宇文亦初逝去之人,皆是被龙痕卫斩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杀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一时之间,宇文亦初逝去之言无人敢说。可身在后宫的她们,纵然主子有着文渊大帝万般宠爱,可是身为帝后的魏仙妩,一无外戚,二无心机,在这后宫可谓是举步维艰,看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万般不忍心,如今宇文亦初重归玄月,刚进城门便让禁军统领跪地不起,如今进宫而来,又是先来拜访坤宁宫,这下,整个九州,谁敢为难这位最为心善的帝后娘娘。
“亦初?”魏仙妩轼去眼角的晶泪,起身去开门,她知道,魏凌当初收养他为义子,不过是看中了宇文亦初可以控御那座星殇帝国的伏羲琴,为他所用,可她自小便是独女,宇文亦初小时候又生的极为好看,粉雕玉琢一般,可爱极了,虽为义姐弟,但她对这位弟弟可是极为宠爱。
待到开门将宇文亦初迎进来,魏仙妩的俏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递给宇文亦初一块糯米糍,笑看着他。
“帝后娘娘看起来又漂亮了不少。”宇文亦初说道,像是瘫了一样,坐着也不安分,跟个吊儿浪子般。他从小便生活在血腥之中,唯有这位义姐,给了他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也就在这位义姐面前,他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魏仙妩撑着头,瞥了几眼宇文亦初,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小亦初原来已是如此俊美了,都说你们星殇之人生的极美,如今看来,倒是不假。五年不见,你这回,给姐姐带了弟媳回来了吗?”
那是遥远的记忆,既是模糊又是清晰,明明白天还见着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
“姐姐,义父和魏宸的事……”宇文亦初看着眼前这个唯一的亲人,嗓子之中多了几分哭腔。
“我不怪你。”魏仙妩轻声道。
在这一刻,宇文亦初的情感崩然爆发,双手掩面,泪珠从眼中划出,可口中却是没有丝毫声音,真正悲伤的哭泣,没有哭声,没有惊天动地,却能听见心碎的声音。一旁的魏仙妩也是静静地看着宇文亦初,待到他哭累了,抬起头,嗓子沙哑地道;“姐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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