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董纤?!”任玄良的话从第一个字起,声音就逐渐变小。他的嘴唇张合着,却再也没法发出声音。
面前这个女孩,正是他一直喜欢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董纤,这样一个在自己心中最美的净土,现在却拼命想保护一个…一个“入侵者”。
第一次遇见时是在高中,那时的任玄良是个极其自闭的人,不喜欢吵闹,不喜欢和人交谈。因为他那特殊的体质,什么鬼事怪事都会接二连三地在他周围发生。隔三差五就会被路边的野鬼给纠缠上,使得他除了上学之外,平时完全不愿意出家门。这种情况自从莫尘送给他的自己佩戴过很久的挂坠之后,才略有好转。不过多年的惊吓已经让他的神经麻木疲倦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这么容易灵异事件缠上,就不要把别人都牵连进来。
“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交朋友。”他常常这样想着。
“今天起我们就是同桌了,我叫董纤,你呢?”
任玄良手托着脸,闭眼小憩,面对高中的开始,他讨厌这么喧闹的场面。不论是满怀自信的“候选人”在宣读自己写下的竞选演讲稿,还是三三两两拉帮结派的“外交官”,又或者是到处乐哈哈地吹着牛,在人群中显得异常耀眼的现充。
“任玄良。”他没有睁开眼睛。
“好有意蕴的名字……你,很困吗?”这个声音继续问着。
任玄良把头转了过去,眯着眼无奈地微笑了一下,又继续“自闭”着了。他没有看清这人长得什么样,穿着什么,仅仅知道不出意外这是个女生的声音。
咚——
任玄良整个身子都一震。
他没有睁开眼,但大概知道,这是桌子碰撞的声音。
“你干嘛非要把桌子并过来。”任玄良看见,应该是刚刚那个自称同桌的女生,突然就把她的桌子推了过来,和自己的座位并在了一起。
“我东西多,你只睡觉的话,给我留些地方放东西。”说着,那个女生就把一个乒乓球拍啪嗒一下放在任玄良的桌上。
“啊?”任玄良很不耐烦,终于睁开了眼,“你这……”
这姑娘好生俊俏。
这是他睁开眼时的第一反应。
“桌子不是有柜子吗,球拍还……”
任玄良看见,她的座位上和桌洞里摆了满满的书。
“你看,都塞满了。”
任玄良琢磨着,开学刚发的新书,根本没那么多。
“桌子上啊这都是课本,这下面放的,你看。”
“《当代体育》?《体坛周刊》?这?”任玄良看着各色的体育类杂志,几乎塞满了整个桌洞,“你,不是来上学的吗?”
“我是来上学的啊,上学就不能带这些吗?”董纤呵呵地笑着,“给,这本送你了,你这么瘦,多打打篮球啊,男生打篮球多好。”
一本《nba时报》就这样递在了任玄良手里。
“不是,我不又不看n……诶!”
还没说完,董纤竟然就从椅子下面抱了一个篮球出来扔在了任玄良怀里。
“走!”董纤把外套一脱,一身淡蓝色的塑身运动服很是精巧。
之后除了被篮球砸伤了右手,开学几天无法写字之外,体验意外的不错。
往事历历在目,任玄良迷茫了。
“这么看来,她也已经被……”任玄良不敢继续往下想。曾经,那个女孩仿佛成了他生命里的唯一光芒。
现在也一样。
不知道是因缘巧合,还是造化弄人。高中三年,不论怎么调座位,有意或者无意,最终他们俩总会坐到一起。任玄良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喜欢运动的漂亮女生,不会觉得很吵,交谈时不会感觉到厌烦。
三年后,董纤报考一所市里普通大学,任玄良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带着不相称的好成绩也报名了这所大学,选了一个普通的专业。
“真巧啊,我们竟然还是一个班,你不是成绩很好吗,怎么报了这个大学啊、”
三年的成长,董纤的身上好像又多了什么东西,一种很吸引异性的东西。任玄良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这种神秘的东西吸引了,毕竟在这之前,他的生命中很少有这种经历,这种有人陪伴却不感到烦躁的经历。
“因为……我…这里离家很近。”任玄良微笑着说。曾经的自闭小鬼,现在长成了腼腆阳光的帅小伙。可是他一直都有一个心结。
接近你的人,都会受你牵连!!!
每当噩梦醒来,这个声音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看着挂在床头的挂坠,上面的木雕都已经渐渐腐朽。他的心里空空的,好像失去了梦想,好像是努力了,付出了很多,却一无所获。
“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董纤?可惜了。”莫尘的眼睛紧闭着,他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灵魂好像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和这其他几个人都不一样。
“你是……玄…”董纤一眼就看见了呆呆立在门口的任玄良,她的声音哽咽住了。
“你让开,你根本不知道你身后的东西是什么!”莫尘掌心里还一直攥着一块干柏油碎片,那是在战斗中经过魂力挤压、打磨之后,做出来的匕首般锋利的石器。
“你倒是动手啊莫尘!她已经是……”任玄良的声音里带着不甘。
“不,她并没有……”
受到重创的佑光,缓缓地爬了起来,跪伏在地上,镶嵌进脖子里的两块金黄色铁片,经过他指间的触碰之后,渐渐地软化、褪色、干裂、粉碎,化成灰尘飘散开来。
“破坏”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莫尘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和我们不是一起的,别,别伤害她…”佑光的声音气息严重不足。呼出的气已经从脖子的伤口里流窜了出去,还不停地喷出血泡。
“我看得出来,不过你在说什么?”莫尘对此极其不解。在他的认知里,索尔人与其他人类交流,只是为了把他们带去附近的根据地,并进行夺舍。
“你会感觉很迷惑吧,她还没有被净化,以后也不会……所以你别伤害到她。”佑光无力地喘息着,艰难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祈求神情,在刚刚的战斗波及到的很多周遭的环境,他很害怕董纤也会被触及到。
任玄良的脑子一团乱麻,怎么理都最终会陷入一个死角:为什么董纤要这样做,为什么佑光要这样做……
并非是他想不通,而是他不愿意去相信,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难道……
“任玄良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会一直跟在这样一个杀人犯,这样一个怪物身边!”董纤怒斥道。
任玄良突然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现在的自己在董纤的眼中是这样一个不分是非的家伙。
“呜——我们,不是朋友吗……”董纤泣不成声,却又向着身后的佑光挪了几步。
如果有什么要问什么是心如死灰,任玄良现在的心情,完美精确地契合。
汪洋这时弓着腰费力地站了起来:“队长,这,可是原则问题,本来我们都以为你亲自来招人过来,不过你这么一说,咱就不乐意了,这可是违背了原则,我们可没法再听你的。”
佑光的眼神很无力,但仍狠狠地瞪了汪洋一眼。
“你别在那吓唬我,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如果被王知道,哼,他老人家会多么痛心?当年你无故离职,已经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了,好啊,你现在竟然!”
“你住口!”佑光咬着血丝,“我早就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就你现在这幅样子?话都说不清了。嚯,别说是我,我们这几个弟兄,随便哪个都能把你收拾了。”汪洋仿佛是积怨已久,毫不客气。
莫尘把手与那长长的柏油“围墙”的连接切断,竖着的柏油路面轰然倒塌。
“你别忘了,我还在这。”莫尘回头,死死地盯着汪洋。
汪洋立刻就慌了神,吓得退了几步。
“好啊,你也要帮他?”汪洋的腿还在打颤。
“不,你们都必须死。不过……”
“我最憎恨的……”
“嗯?”汪洋突然觉得空气仿佛被降到了零度,呼吸被冻结了一般,可能肺部像是气管都结冰了一般无法伸缩。他刚刚注意到了莫尘手里的那块“石头”。不过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大!
“最憎恨的,就是你这样的恶劣到极致的杂碎!”莫尘突然就闪在了汪洋的面前。
在汪洋反应过来前,那块尖锐的石器,已经在他的视野正上方了——加持了魂力的石尖从他的印堂整个捅了进去。额叶瞬间就被破坏,汪洋叫都没叫出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了石器,身体痉挛了几下,就顺着石器的前端仰面倒了下去。其他几个跟着汪洋一起的索尔人完全不敢动弹。
“下一个就是你。”莫尘拔出沾着血的石器,尖头直指真佑光。
董纤紧紧抱住了佑光,回头望着莫尘。
莫尘也是非常无奈,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个人类,但却要保护一个人类的敌人,虽然她自己并不知情。更何况,这个女生,任玄良好像还对她有点意思……
莫尘不禁望向任玄良。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的矛盾,没有任何的悲伤,只剩下失去高光的麻木。
“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会招惹这么多鬼怪,如果我没有和她有任何关系,如果我没有一直跟着她的脚步,如果我没有一直唯唯诺诺,如果我不是这么无力……”
任玄良呆滞地喃喃着。
“原来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那个被诅咒的家伙。”
莫尘全身汹涌的魂力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蹲了下来,直视这董纤的眼睛,尽量保持温柔地说:“他的心情,我想你很早就明白的吧。”
董纤惊恐地点了点头,在她的认知里,眼前这个男人,还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的经历,我猜你也应该了解,他没什么朋友,主要呢······也是因为是他主动避免交朋友。”莫尘想着,“他一直只是怕那些灵异的东西不光会危害自己,更会把别人也牵连进来。”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董纤的眼神非常复杂。
“你怎么这么懂啊?”任玄良坐到了地上。
“你当我傻?”莫尘笑了笑。
“然后你现在已经爱上了这个家伙。”莫尘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他叫佑光!”董纤抱着佑光,抱得更紧了。
“他不是!这一切说来话长,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个叫佑光的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整个人类的敌人,不止是他,还有这死了的,还有那边几个!”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难道你不才是人类的敌人吗!”
“你这样的态度,我也可以理解。”莫尘无奈地哼笑着,这一路上,他已经被全人类误解,都已经不想再解释了,“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也不准伤害他。”
“不,他不行。”莫尘的态度十分坚决。
“到底为什么!佑光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莫尘沉默了。他不想说给董纤听,这些东西让一个纯真的女孩接受,可能太残酷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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