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世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 奥斯卡·王尔德
某公寓
不大的房间，床和墙都脏兮兮的。
“回来了？”女人长吐一口气，将金色卷发系在脑后。她长的并不漂亮，但也算不上丑陋，化上妆后也不过就是路上常见的模样，奶黄色的被单半遮半掩盖住大半个躯体，被单下，是印着深红色豹纹的露脐吊带和缀满破洞的三角牛仔短裤。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琥珀色的眼睛像猫一样随着男人的身体左右移动，“今天没有多少客人。”她又说。
“现在世道不好了。”男人点了一支烟，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
“我不喜欢烟味。”女人微微皱眉，“不过，也不讨厌。”
“我待会儿就把烟灰缸里的东西清理掉，它们看起来真恶心。”
“今天还算好，上个星期，居然有个家伙把东西留在了我的被子里，我过了整整三天才发现。”女人的说着，一只手将被单从身上扯下来———牛仔短裤下空荡荡的，除了床单，什么都没有。
“该死。”男人的眼神开始变暗“谁说你不是件艺术品。”
“那你想怎么对待艺术品？”女人挑逗着说，“你不想拥有它？又或者，靠近一点感受它的温度？”她的手指顺唇珠缓缓滑下，一直滑到下颌尖，小麦色的脖颈微微仰起，喉头蠕动着，随呼吸地频率一起一伏，仿佛离水的美人鱼，发出渴望的呜咽声。
粉红色的纱窗不知何时垂下，夕阳余晖从网格中洒落进来，将二人的影子投映在墙上，勾勒出惟妙惟肖的剪影。
“八点有预约。”男人的动作突然僵了一下，更多的烟雾从他口中喷出，“不过，现在时间还早。”
雨过后。
女人像猫一样将自己蜷在被子里，慵懒而仔细地打量着一边叼着香烟一边努力穿鞋的男人。她脸色微红，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疲倦，但透过疲倦深处，一种奇异而炙热的光芒却在她娇小的身体里面源源不断喷发“明天还来了吗？”她问。
“明天出差，大约两个月。”男人没有抬头。
“我也想出差，用完好的腿到处跑。”
“那样的你就不完美了。”男人俯下身，用带着烟味的嘴唇碰了碰女人的胸口“你是天生的美人鱼，陆地可不是你的乐园。”
“可你是。”
“听话，等我回来。”男人说，对女人的傻话，他早已习以为常“不努力赚钱的话，隔壁那只恶犬可不会放我进门。”
女人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声音吐出来，她看着男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橙红色的夕阳中，突然凄厉一笑“美人鱼尚且有巫婆可以换来双腿，而我呢？”
她努力支起身体，拉开床头的二手榆木柜，从一堆安全用品与廉价湿巾下翻出了一盒药，尚未过期的安眠药。
“王子永远不会娶不会跳舞的公主，美人鱼最终也只会化作泡沫。”她把整瓶药倒入口中，闭上眼的瞬间，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与男人留下的烟味。
然后，女人突然睁开双眼。
她确信她已经死，那么大的药量，就是一头牛也回天乏术，可她还好好待在公寓中，躺在那张不知沾染过多少人体液的床上。
“为什么？”她问。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回答她的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为什么！为什么！”她紧紧扯住自己的头发，双目圆睁，声音撕心裂肺。
“痛苦，甘甜的滋味。”
尖利的叹息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秒飞快在空气中滑过，女人趴在地上，鲜血将她的秀发染作绯色，但她依旧死不了，她的死亡已经被窃取，强行延续的漫长岁月中，亦不过是一头以痛苦献祭神灵的仔牛罢了。
酒吧
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何道手中的啤酒也不过才下去了三分之二，挑染着亮蓝色与红色刘海的酒保鄙夷的看着他，心里早把他当作某个和女朋友吵架或者被媳妇扫地出门来蹭空调的落魄汉，酒吧的客人已经来来往往所剩无几，但苦于24小时营业的金字招牌，所以，除非何道突发奇想打算在寒冷的午夜街头上遛个弯，否则他只能强撑着睡意挨到天亮。
“介意吗？”带着轻微口音的女孩冲何道友善一笑。
“随便。”
“一杯苹果汽酒，谢谢。”冲酒保抛去一个甜甜的k，女孩大大方方坐在何道身旁，她穿着白色挂脖毛衣，玫瑰花型水钻从领口镂空处垂下长长的流苏，毛衣外是深蓝色牛仔外套，刻意做旧的面料给人几分单薄的意味。
“和女朋友吵架了？”抿了一口酒液，女孩问。
“没，只是睡不着，来消遣消遣。”何道回答。
“e ”女孩伸了个夸张的懒腰“虽然熬夜对身体不好。”
“阿嚏！”缕缕烟雾飘入鼻孔，何道不悦地蹙眉，他对烟草有一种近乎洁癖的厌恶，从小便是。
“不好意思。”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女孩急忙碾灭了指尖的香烟“一不留神就点着了，对不起。”
“没事。刚到新城市不适应很正常，不过女孩家还是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呆那么晚，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些诧异，女孩挑眉道。
“你刚刚点酒前看了好一会儿饮品单，说明你对这个酒吧并不熟悉，起码，之前没有来过。” 何道说“而现在是午夜，你又没有其他朋友，如果只是单纯想消遣的话肯定会找一家熟悉的酒吧，而不是开在距离旅馆一条街的陌生酒吧。”
“酷。”崇拜地点点头，浅黄色的光泽在她的眸间闪烁———很显然，她带了美瞳。
“那你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吗？”女孩又问。
“这个猜不到，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一仰头，将剩下的酒一股脑灌入喉咙，何道起身，将嘴巴附在女孩耳侧“把你包里的枪收好，酒吧有监控。”
“你说这个？”女孩突然笑了，灯光打在她清秀的脸上，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八4式，手感还不错。”漫不经心把玩着没有弹匣的枪，何道环顾四周，点点红光从隐蔽处闪烁“看样子整间酒吧都是你们的了，怎么，我是不小心搅进什么事情中了么？”
“没什么，只是我家老板想见你一面而已。”
“你家老板？”不知是自己之前得罪的哪路大佬，何道一面将身体贴紧吧台，一面不露痕迹地缓缓后侧“是谁？”
“见了面你自然知道。”
“建议不错，不过我最近有点忙，能不能重新约个时间？”
“那可由不得你。”
“呃！”
“疼吗？老板只说要带你回去，可没说是死是活。”血腥味在不大的酒吧内迅速蔓延，下巴被生生挑起，何道被迫直视着女孩的双眸“别想耍花样，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帕子捂上来的瞬间，刺鼻的药味顺口鼻流入五脏六腑，何道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他没有按那家伙说的找间旅馆好好睡一觉，不过现在也不差，起码在未来一段时间，他可以在某个后备箱里得到充分的休息了。
肺腔仿佛有无数气泡在横冲直撞，干咳到整个胸骨都要陷进心脏里面，疼的要死；双手被冰凉的铐子拷在椅子背上。房间的正前方，足足占了一整面墙的液晶显示屏正播放着动物世界。
“没有爆米花吗？”何道努力睁开双眼———尽管他们因为药物作用而浮肿不堪“我是说，看电视总得来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其他颜色人眼更善于从绿色中辨认阴影吗？”说话声慕然从脑海响起，不过不是先前那家伙的，这声音比他要更苍老一些。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在我脑袋里装了个蓝牙。”何道忍不住吐槽。
“噼啪！”
强烈的电流顺手铐猛然涌入何道的体内，痛的他四肢僵直，直接昏死过去，房顶打开一道天窗，冰冷的水劈头而下，又将他浇醒了过来。
“不要挑衅我”声音说。“回答问题”
“那有那么多为什么，存在即合理，没听说过吗？”何道喘着粗气道。
“存在即合理，呵呵”声音发出喋喋怪笑“怪他们会选你，你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咳咳！我不认为我需要哪个。”
“也对，人一旦有了好奇心，他的血就不够冷了。”液晶屏变幻着色彩，清晰的影像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何道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从体内抽离了出来，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纯金神庙中。一个长着四条胳膊，青色喉咙，眉心有新月标记的黝黑肌肉男脚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魔鬼，不断在神殿中央飞速旋转。他的身躯像蛇一样柔韧，呈现出极优美的s形，身体周围源源不断喷溅着放射状的火焰，将地面烧灼的光洁而通透，何道隐约想起上学时读过的某本百科全书，上面似乎提到过这个形象。
“现在。”肌肉男咧开大嘴，凸起的獠牙在黄金下闪闪发光“如果我给你比他高十倍的价格，你会为我工作吗？”他将魔鬼踩的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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