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好情绪后，小石头才带着弟弟妹妹大声喊着：“娘，爹回来了吗，可以吃饭了吗？”
他表现的和平常一样，仿佛刚才听到爹娘商讨卖掉自己的人不是本人。
小石头心里很难受，但是他知道自己爹娘心里肯定更难受。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免得自己爹娘难堪。
听到小石头的喊声，厨房里的李氏赶紧抹了抹眼睛：“你带弟弟妹妹去桌子上，马上吃饭。”
片刻，李氏和爹李大山端着几碗米粥从厨房出来。
看到离家几天的爹爹李大山回来，几个小孩都很高兴，只有四岁的小妹盯着自己母亲：“娘，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啊？”
李氏表情不自然的将米粥放到小妹面前：“娘只是眼睛进灰了，快吃饭。”
李大山则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这个胸膛宽阔，一人扛起五口之家的汉子，今天沉默寡言。
今天的粥很稠，吃完一碗，娘李氏很快又给他盛了一碗。
爹李大山也没阻止，看的自己弟弟妹妹一边舔着手里的碗，一边眼睛盯着自己大哥小石头手里的粥。
小石头心里藏着事，往日的粥却一点都不香了。
但是他却不想让自己爹娘看出来，赶紧又喝了几口后，才说喝不下了，将剩下的粥分给了自己弟弟妹妹。
看到小石头懂事的样子，李氏再也克制不住了，捂着嘴巴，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冲出了屋子。
爹娘的今天异常的反应，让弟弟妹妹有些害怕，却让小石头心里放下了那些莫名的情绪。
得到小珠子后，他脑子越来越灵活，所以虽然才八岁，却已经明白了不少道理。
他知道，爹娘终究是喜欢自己的，他没有那么难受了。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粥都比之前浓稠很多，母亲李氏，更是埋头纳着一双小小的鞋底。
好几次小石头起床尿尿，都看到自己母亲在院子借着月光，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
小小的少年，隐约感觉到，这个家，再也不能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李大山回来后第七天，整个青山村村口，围着整个村子几百来号人。
十多个壮汉，一人拉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围在三辆马车后面。
身后，是一些哭泣的妇女，他们是那些小孩的母亲。
马车边上，则堆了一大堆用袋子装的粮食，边上几个陌生面孔，身材魁梧的壮汉，手持大刀看护在边上。
十多个少年里，小石头是年纪最小的。
他在人群看到了自己母亲李氏，那个身材瘦瘦小小的女人。
李氏两只手分别牵着自己弟弟妹妹，眼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只是没有多余的手去擦拭了。
边上的弟弟妹妹则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母亲李氏一起哭。
“好了，这是去县城过好日子，也是恩泽全家的好事，有什么好哭的。
而且你们以为谁都能去吗，都给我散开，别耽误三河帮的几位大人办事。”
村正在青山村积威多年，人群很快散开。
“石执事，麻烦你们了。”村正见人群散开，才满脸笑容的向着一旁的一个络腮胡大汉道。
“李村正客气了，李执事特意跟兄弟几个打过招呼，有什么麻烦的。”
石磊话说的好听，眼里的不耐烦却瞒不过村正这个老狐狸。
赶紧让那些带着小孩的汉子排好队，一个个让石磊他们检查。
小石头小手掌死死抓着自己爹的手掌，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切。
只见那个石执事后面的两青年，抓着排在前面的小孩，仔细摸索一边后，又仔细检查了那个吓得一动不动小孩的手脚和牙齿。
才点了点头，登记了名字，拉到了一边去。
见通过一个，村正才大声喊道：“李狗子，通过，过来这边领粮食吧。”
然后小石头就看到李狗子他爹，佝偻着身子，在村正那用手掌按在一盒红色泥膏上面，又印在一张纸上。
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千恩万谢的从堆在一边的粮食那里，领走了足足十袋粮食。
看到这一幕，小石头感觉后面那些哭泣声都小了几分，很多人都眼神炽热的看向那些粮食。
原来，我的命，值十袋粮食。
有了这些粮食，弟弟妹妹，爹娘今年冬天会好过很多吧。
这一刻，小石头反而有些担心，对方不要自己这么办。
不过显然小石头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身体健康，手脚无缺，脑子正常，对方都收了下来。
反而有一个因为年纪超过十四了，对方没要。
小石头看到那人的家里人脸色十分难看，明明他们脸上的眼泪还没干。
小石头被那人检查了手脚牙齿后，检查的汉子对着他询问：“你叫什么”？
小石头看他人高马大有些害怕，还是咬着牙回道：“小名小石头，大名李青石。”
看到李青石口齿清晰的回答他的问题，到是多看了李青石两眼。
通过检查，被拉到一边。
李青石看到自己爹李大山也领到了十袋粮食，心里送了一口气。
只是这时心里开始有些害怕起来，边上几个孩子哭是因为隐约知道要离开家。
李青石却记得自己母亲李氏的话，被卖过去的孩子，活下来的不多。
但是看到父亲李大山身边足足十袋的粮食，李青石握着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
李青石瘦小的身子缩在十多个少年里一点不起眼，想到死亡，他越想越怕。
为了转移注意力，小心抬起头，打量着那个石执事和其他几个陌生面孔。
平时在村里威风禀禀的村正，带着他那个胖子孙子李元，佝偻着身子正陪着那个石执事说着话。
村正的大儿子正是三河帮的一个执事，所以李青石听过村正家的胖孙李元对他们吹嘘，知道一些东西。
具体的不多，只知道李元那个伯父在县城管着一个大酒楼，十分威风。
然后就是三河帮里的人各个都是大高手，什么飞檐走壁，一刀砍断一棵很大很大的树之类。
李青石仔细打量着那几个三个帮的人，却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人真的可以飞檐走壁，一刀砍断大树？
想着想着，李青石心里居然有些渴望起来。
如果自己也能够飞檐走壁，一刀砍断大树，就可以进山打猎了，家里也不会卖了自己。
十多个少年人不多，没多久就全部检查好了。
李青石看到村正塞了一个袋子给那个石执事，然后指着自己孙子李元说些什么。
然后就看到那个石执事表情缓和很多，将村正孙子李元带到一边。
“好了，人挑完，就赶紧回去了。”石执事大喝一声，提着边上的李元上了最前面的马车。
三辆车，那个石执事和小胖子李元一辆，那些来的大汉一辆，李青石和其余的同村少年则挤在了最后一辆马车上面。
最后的招呼都没来的及打，李青石只在上车前最后瞥了眼。
哭泣的弟弟妹妹，娘和脸色麻木的爹，爹的边上，则堆着一堆粮食，那是他的卖身钱。
李青石将这一幕死死记在心里，即使很久以后，也时常回忆起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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