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依失踪了,或者说,失联了。回成都头两天,因为没什么事,许问真都没想起来给她打电话,第三天,因为要交一张报表,他分头给兄弟们打电话,才发现联系不上李依依。
最开始电话提示音是无法接通,他根本没在意,要么在电梯,要么在地下室;隔了几个小时,还是这个提示音,他就有点狐疑了,不过也没特别担心,或许在哪个客户或者代理办公室,信号不好也不是没可能。
到了下午,提示音变成对方电话关机,他就坐不住了,没听说她最近出差啊!继而他变得愤怒了,这肯定是又私自跑出去玩去了,而且去的地方还不近,飞了七八个小时还没落地,欧洲?美国?马尔代夫?一定是去了马尔代夫,这是去度蜜月了吗?想起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干这种无法无天的事了,许问真觉得不能再容忍了,不行请她走吧!再有潜力,如此无法无天也是没办法包容的。
到了第二天还是联系不上,他有些吃不准了,又想到昨天以前对方可能已经失联,他不禁毛发倒竖,不会是出了刑事案件吧?该不该报警呢?可一旦报警对李依依会有什么影响呢?别到时候闹什么乌龙!可是不报,万一真有什么事,公司会承担责任的,自己肯定跑不了是第一责任人啊!
随即又想到才替她立下军令状,现在却连人都找不到了。他不禁悲愤莫名,这真是‘承诺一出口,打脸打成狗’,觉得自己就像中了苏文娜的诅咒一样,承诺什么,什么就一定打脸,感觉李依依就像在配合苏文娜一样,就为了一枪爆自己的头吗!
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再找找吧!今天再找不到,就必须上报公司了。
于是他给老周,赖斯理,甚至信息办王处长等人一一打了电话,非常策略地询问最后联系李依依是什么时间,被告知最近一两天都没有联系过。
他更紧张了,选项似乎只剩下上报还是不报了,他正在犹豫,忽然想起应该给齐凯打个电话啊!他们是恋人,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小子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他在通讯录里搜索齐凯的电话,还好,有!立即拨了过去,刚问了一句:“你跟李依依在一起吗?”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冷漠的说了一句:“没有。” 就挂了。
挂了电话,齐凯心里冷笑了一声,都分手三个月了,还打电话找我要人,装什么装!他想起三个月前,李依依突然跟自己提出分手,说大家做普通的好朋友。说得好听,什么叫普通好朋友?啊!你结婚,我随份子,你进洞房,我送祝福吗?我齐凯没那么高尚,我爱你,就是为了跟你入洞房的!想到这三个月,她不知跟另一个男人入了多少次洞房,他的心就一阵阵刺痛。这三个月,他酒量增加了不少,体重却明显降低,原来喝酒还能减肥!
突然,许问真电话又打过来了,他有点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却听许问真在电话里咆哮:“齐凯!你装什么孙子,两个人谈恋爱闹矛盾很正常,可你不能赌气赌到我头上吧!她现在联系不上了,你还装不在乎,你他妈是爷们儿吗?”
齐凯一听,知道对方还不知道真相,心里又是一声冷笑:李依依这是有多爱那小白脸啊!还金屋藏娇。便没好气地说:“她跟我没关系了,我三个月前已经变成前男友了!”
撂下电话,本以为已经把那个谁从内心深处赶到了膀胱底部,可为什么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呢?鼻头酸酸的,心里堵得结结实实,既愤怒、又心疼,似乎还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联系不上了吗?有多久了呢?出什么事了呢?被人欺负了吗?生病了吗?出什么意外了吗?可千万不能出意外啊!
不由自主地,他又拿起电话,回拨了过去:“许总,我知道她有一套小公寓,她应该在那里。”
只听对面传来不容置疑的口气:“地址发给我,你先去那里等我,我马上到。”
许问真刚下出租车,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红色的小宝马,感觉有点熟悉啊!有点像最近老去接李依依的那辆车,不过开红色小宝马的多了去了,这不能算一条线索。
他给齐凯打了个电话,这小子刚下出租车,于是二人一同上楼。
到门口遇到难题了,齐凯没钥匙,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反应,齐凯却非常肯定李依依就在里面。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许问真用手机查到了开锁公司的电话,叫了一个上门开锁服务。
不到一刻钟,服务人员上门,给他们出示了证件,然后在他们授意下很快把门打开了,许问真有一丝恐惧,对方居然没查自己的证件,也不请示物业直接就开门了,那岂不意味着自己叫一个开锁匠就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门。
进门后,扑鼻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混合着房间几天不通风的浑浊空气,仿佛进了酒吧。
李依依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也没换居家服,显然是某一刻进门后就一直没换衣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头发蓬乱,发型完整地呈现出枕头的凹坑形状,眼睛红肿,眼圈发黑,清秀的脸上最显眼的就是大大的眼袋,也不知是睡眠过度还是失眠过度导致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混合着香水、酒味儿和几天不洗澡的体味儿,令人作呕,仿佛掉进污水坑的小孩,被捞起来后又原地晾干的味道。
见他们进来,李依依毫无反应,目光呆滞地一动不动,仿佛看见两只老鼠溜进家里,连惊吓都没有兴趣。齐凯熟练地走到窗户边,一把扯开窗帘,又打开窗户,一股清风透窗而入,才止住了许问真作呕的冲动。
“打你电话也不接,要个数据也找不到人。”许问真抱怨着说。
齐凯却突然咆哮着对他怒吼:“人都这样了,还要个屁的数据啊!”
“她这样又不是我干的,关我屁事啊!这么大人了,不会照顾自己吗?”许问真也怒气冲冲回怼到。
几句争吵,倒让死气沉沉的房间有了点活力。李依依奇怪地看着他们,突然拿起床头一盘已经凉透的披萨大口吃起来。齐凯喉头有点发梗,说:“都这么凉了,要不我给你热热吧。”
李依依却一句话不说,只是大口吃着披萨,一口还没下咽,又用力地咬下另一口,赌气似的,仿佛要把不开心的世界全部消化掉。不到两分钟,一整只披萨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们惊愕地看着她,这胃口也太好了。突然,李依依“嗷”地干呕了一下,随即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开始呕吐,她吐得及其用力、快速,就像把刚才吃披萨的过程倒放了一遍,边吐边嚎啕大哭,仿佛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房间里弥漫的味道更加令人不可接受,许问真便走到窗户边透气。齐凯没有犹豫,走进卫生间,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又出来接水给她喝。
吐了两分钟,恰好跟吃披萨的时间一致,终于吐完了,又干呕了几声就停下了,好像汽车烧完了燃料,终于熄火了。只是坐在马桶边,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里面声嘶力竭地抽噎,也只能声嘶力竭了,喉咙已经吐得发肿,发不出银铃般的声音了。
齐凯帮她冲了水,就蹲在她旁边,抚摸她的背,好像手是一支吸尘器,能把她胸中郁结之气给抽出来。果然,李依依突然一扭头,把头埋进齐凯怀里又开始放声大哭。
许问真挺感慨。李依依算是死去活来一次,齐凯正胎变废胎,废胎变备胎,现在居然又转正了。自己的身份却在一瞬间变成灯泡了,正在想着自己该撤退了,但是还有几件工作不知道该不该现在交待。
突然手机一响,王大陆来电:“许总,宝西省有一个项目,可能会比较大,当地代理想请您陪他一起拜访客户,您方便吗?”
“没问题啊,什么时间?”
“还没定,你这边没问题的话,他就去约客户,估计得等一、两周吧。”
“那没问题,兄弟,你提前告诉我就行。”
挂完电话,李依依已经站起来了。三个月时间,刚开始她品尝了纯粹爱情的甜蜜和热烈,苏睿是玩音乐的,当然是营造气氛的高手,让她以为找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可三个月的时间不到,她却发现自己上演的是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剧本,只不过在这出剧里,罗密欧是一个,朱丽叶是群演。已经够悲情了,她自己又喜欢渲染悲情,便加了几瓶烈酒、几粒安眠药做催化剂,自己就变成了太虚幻境中一缕多愁善感的幽魂。
经许问真和齐凯这么一闹,人间烟火气驱散了悲苦莫名的情愁,哭哭啼啼的灵魂终于附着在了肉体上,她终于感到了力虚、心痛、头疼。现在最迫切的感受是:饿了,俄得心里发慌。
于是她轻轻的对他们说:“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齐凯理解她的心思,便说到:“那你一个人好好的啊!我下楼给你点一份外卖送上来。” 见李依依无话,便和许问真一起下楼了。
等电梯的时候,许问真叮嘱齐凯:“给她换一个锁芯儿。”齐凯默默点了点头。
来到大门口,见那辆红色小宝马兀自还在,一个瘦高个儿男孩儿脸色苍白的站在车旁,犹犹豫豫不知所措。
许问真心里一动,便掏出电话,装模做样地接听:“快啦快啦,楼里一个女的吃了安眠药,医生正在抢救,我看了会儿热闹,马上就到。”
果然,那男的听到这话立即脸色大变,动作慌乱想要离开,却走错了方向,对着许问真他们走了过来。
齐凯先觉得莫名其妙,瞬间也就明白过来,迎着那男孩,劈脸便是一巴掌,接着挥拳又要打。那男孩本能地用手挡住了,随即握紧拳头要还击,却不防被许问真从背后一把抱住,双手就被捆住了。齐凯趁机左右开弓,又是几巴掌打在男孩脸上。许问真却假模假样地劝:“呃,呃,别打了,都冷静一点。”
那男孩随即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想着:打吧,打吧,打完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
几巴掌打下去,齐凯就累了,这段时间酗酒、失眠,体能下降很快,便喘着气说:“你他妈的不好好做小白脸,还欺骗女人,让你长点记性。”
许问真见他打完收工,就放开了那个男的,那男孩挨了几个耳光,脑子倒清醒了,恢复了方向感,趔趄了几步,终于走到红色小宝马车门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即发动汽车,一溜烟跑了。
这边许问真和齐凯坐在路边长凳上,齐凯还在呼呼喘气,许问真便揶揄他:“老兄,体能该练练了。”
齐凯还没说话,电话突然响了,便接电话,许问真坐在他旁边都听见了李依依的怒吼:“我的外卖呢?”
许问真不禁哈哈大笑,说:“有人重启成功,该补充燃料了。”
齐凯便对着电话,陪着小心说到:“马上点,马上点。”说完就准备在手机上点餐。
许问真白了他一眼,说:“还点个屁啊,去买一份给她送上去啊!装什么处男。”
齐凯便嘿嘿直笑,站起身去买饭了,边走边说:“还是许总有经验。”
许问真心里一哂:这是他娘的什么话!
时钟咔咔转,时间不紧不慢。这天,许问真正在办公室处理邮件,忽然接到老周的电话:“兄弟,李依依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从小龙女一下变成灭绝师太了!”
“怎么啦?”许问真笑着问。
“她今天来给我们做四季度的成长计划,老实讲,计划做得很不错,思路条理都很好。可就是语气让人受不了,完全是命令式口气,一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的态度,必须按她的要求执行,必须完成这个季度的规划。”
许问真就笑了:“她这段时间就这样,惹急了连我都怼,你别惹她,她真的受刺激了。”说完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大概给老周说了一下。
隔着电话他都能感到老周的嘴张开成了一个型,便叮嘱到:“兄弟,你知道就行了啊,可别对其他人讲,否则她真要削我,我这段时间都不敢招惹她。”
老周一口气才接上来:“知道了,兄弟,看来这个季度还必须得完成任务了。”
许问真就笑了,看来厉害点还是有效果的。他这段时间也发现,李依依重启后,风格有点苏文娜的影子了,难道她在昏迷中跟苏文娜产生量子纠缠啦?
下午刚上班一会儿,李依依就怒气冲冲地找到他,一脸愤怒地说:“你都跟周总说什么啦?”
许问真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被老周出卖了。 嘴里却强硬地说到:“什么说什么了,没头没脑的!“
“你别装,你跟老周说什么了?“ 李依依不依不饶。
许问真把脸一沉,这也太没大没小了,嘴里呵斥道:“你放肆!“
李依依却毫不容让,怒吼一句:“你混蛋!“ 就转身走进了一间会议室。
许问真心虚地四周看了看,还好没人,松了一口气。这姑娘现在逮谁跟谁同归于尽,还真不敢惹她。
转念一想,这事儿的确自己做得不地道,人都好面子,人家姑娘家家出这种事,自己居然当笑料拿出来讲,确实混蛋。更混蛋的是老周,肯定他妈的去调侃李依依了,才惹得人家大发雷霆。
算了,赶紧安抚一下吧,别再把人整抑郁了。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到李依依的会议室,刚说了一句:“依依,唉,嗨,不好意思。“ 李依依立即冷冷地一挥手,打断了他,说:”我有个计划跟你汇报。“ 然后示意许问真坐下,接着说:
“第一,我要把四川,彩南的5a景区全部列名出来,分配给相关代理,重点推广“刀锋骑士”;
第二,白酒制造是四川一个特色产业,我准备也列名出来,联合合作伙伴,推广“刀锋名士”;
第三,春明市计算第一期实施完后,建议林主任他们开一个成果展示会,邀请彩南省所有的地州市参加,推广我们的方案。“
许问真忘记了惊讶,补充了一条深思熟虑的计划:“第四,列名所有民防应急办和灾害应急办,推广“刀锋绅士”。“
李依依略一颔首:“很好。”
许问真哭笑不得,赶紧端起老大的风范,免得被对方抢了,说到:“需要什么资源,说。”
“1,刚才说的,细分市场的解决方案;2,市场推广费用,市场推广协助。“ 李依依毫不废话。
许问真被她带了节奏,也就简捷地说:“你知道我有个”不高山“计划,专卖高端产品的,思路跟你差不多,但没你细致。你马上写个邮件发给我,我发给西区同事,大家都照这个思路行动。同时我也发给北京的同事,落实你要的资源。”
还想再表扬她一下,却被她一挥手打断了:“今天上午的事要是再发生一次,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许问真勃然大怒,一拍椅背要站起来教训她,她却已经摔门而出,自己刚好站起来一半,卑躬屈膝的,好像在恭送她出门。
他只好怒气冲冲地打电话把老周说了一顿。
不到下班时间,李依依的邮件就发过来了,写得非常棒,是自己“不高山”行动的完美诠释,她的计划一落实,西区可以增加四座“不高山”了。看来自己要感谢她这场情变了。可这姑娘性情变得如此冷漠,难道齐凯还没得手?没有滋润到位?
他把李依依的计划扩大成西区版,发给了团队成员,同时抄送市场部、技术部、赖斯理,申请各部门给予相应的支持。
当然,他没忘了抄送苏文娜一份。
晚上,他收到了苏文娜的回复,对他的计划充分肯定,鼓励。并要求各部门做好支持服务。同时,苏文娜把邮件又抄送了各大区,要求大家借鉴。许问真发现,抄送的名单里,赫然出现了呼延旗的名字,却没有纪宏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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