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灾变姑息,一切都归于死寂,逝去的亡灵带着满腔的怒火自虚无中归来。
他看到了,一位帝国的子民遭到了残忍的追杀。
他拿起了,一杆曾经失去了职责与荣耀的长枪。
并与它一同以敌人的鲜血,唤醒了沉眠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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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野兽,一种屠戮了包括白兰顿自身在内无数帝国将士的怪物。
他曾亲眼看见,那些在对抗海洋侵略者时坚不可摧的军士们,在这些怪物的獠牙下被撕碎、吞噬。
骁勇的机动骑兵们被包围,被赶上,强横的魔能法师们被冲击,被淹没。
就更不用提他们这些位于前排,手持附魔武器的战士们了。
然而,帝国的真理信条牢记于心中,让誓言与荣耀冲散了企图钻入脑海的恐惧,白兰顿和他们的手足兄弟们以牺牲铸就胜利,履行了他们的守护誓言。
因此,即便如今他的潜意识中带有怀疑,带有迷茫,他的意志依然坚定,驱使着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曾经被无数次验证过无法打败的敌人。
只为保护,哪怕只有一个无辜的民众。
噗嗤!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帝国万岁!
一如生前那般,白兰顿从他几近碎裂的喉咙中发出了狂怒的战吼,缠绕在他身上的赤焰犹如响应了他的召唤一般,顺着他的手臂快速蔓延到破旧的长枪之上,使得原本只能留下一道划痕的铁枪在一瞬之间变得坚不可摧————而后,狠狠地刺进了这个该死的怪物!
惊讶之情自白兰顿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他便将其抛之脑后。
你的生命充斥罪孽,你的存在即为邪恶。
借力荡上野兽的躯干,躲过他那胡乱的攻击,白兰顿紧紧握着长枪的手柄,口中念念有词:你将在一个可怕的世界里忏悔自己的行为,并为所犯下的一切罪过而赎罪,而我将挖出你那畸形的头颅,当做战利品贡献给我无上的帝国。
{咔啊!咔啊啊啊啊啊!!}
用力一扳,白兰顿以从未有过的轻力感撬开了苍白野兽的皮肉,俯下身体,一把将自己燃烧的手臂插了进去!
赤焰灼烧着怪物的皮肉,使它完全顾不上近在咫尺、已然脱力倒地的猎物,转身开始痛苦的哀嚎,不断地挪动着身躯以试图拉扯下那个给它造成了生命威胁的蝼蚁。
很快,它抓住了他,但却因那炽热的火焰而松开了利爪————它的身体不敢去触碰这些看起来和元素魔法类似的东西!它在惧怕!
明明就算是单兵火炮,也从未能给予它足够的恐惧!
可是如今,这份恐惧的来源已经烧掉了那引以为豪的皮肤与肌肉,找到了它隐藏于层层皮脂之下的神经中枢!!!
{吼啊啊啊啊啊
嘎吱,咔。
苍白野兽不仅仅是皮肤与肌肉,它们的神经中枢也坚如钢筋,即便普通战士们能以悍不畏死的攻击限制它的移动、撕开它的皮肉,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砍断它们的大脑,所以人们才会将“步兵杀手”的称号扣在它们头上。
而现在,这钢筋一样的物质却在白兰顿手里如同融化的黄油一般被轻易扯断。
他唯一能够指使的手臂如一柄烈焰利剑般肆意在厚实的脑袋里扫荡,灼烧着一切能够灼烧的物体,仅仅半分钟过后,那记忆力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之际回荡的嘶吼声便停止了。
火焰从白兰顿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中冒出,使得这怪物那粘稠的血液没有沾染上他分毫,在终于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幸存者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帝国忠诚的士兵从巨大的尸骸上站直了身体,转动着可怕又圣洁的头颅看向她,缓缓出声问道:
你没事吧平民。
“啊嗯”
他燃烧着的双眼看着她,看着她那凌乱且枯败的短发,细长但完好的双耳,以及虽然有多处划伤,却并无伤及生命大碍的躯体,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
火焰开始熄灭,僵硬感重归躯体,只不过寥寥五步的距离,白兰顿就仿佛从一个年富力强的壮年人变为了行将就木的老者,忍不住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啊!”
失去了火焰,白兰顿周边就没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但同时他的形象也变回了那副可怖的模样,犹如丧尸一般的外表让精灵族的少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尽管自绿石之灾以来,这位叫做杜兰的女孩儿经历了许多往常不可想象的痛苦与磨难,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一年半左右的时间,还不足以彻底改变她少年人的本质————这一点尤其是在超越普通人想象的“丧尸”面前展露无遗。
但很快地,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面前这个不行的人类士兵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变成了这副模样,却始终和她见过的其他帝国军士一样忠于职责,在她最需要的时刻不顾危险冲过来救助了她。
他不应遭到她如此的对待。
“喂,你你没事吧?”
同样的话语,对象却反了过来,让白兰顿混乱的内心感到了一丝温度,同时也为自己让民众担心而产生了一丝愧疚。
我没事,至少我想自己是没事的。
强迫自己的心态平静下来,白兰顿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现在的自己了:
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心脏和其它很多器官都不见了。
脸、脖子、背、腰、腿,到处都是被暴力撕咬留下的缺口,左臂在大臂部位连骨头都被咬断了。
眼球似乎是少了一只,眼皮和嘴唇也没了,但似乎并不妨碍他“看”到世界和说出话语。
并不科学,也不魔法。
但,真实存在。
“所以你到底是变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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