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睡了一次床,纪年满意的伸了伸懒腰,睁开眼就发现陆羽和董一郎正坐在门槛上呼哧呼哧吸着面条。
也许是听见纪年的动静,陆羽端着海碗缩着脖子看向床边,
“醒啦?来点?”
“嗯,来点。”
于是就有三个人齐齐的坐在门槛上呼哧呼哧的场面。
“大人,钱行主让我来请您和二位公子过去。”
纪年丝毫不顾及形象,四脚八叉的靠在门板上,满足的拍着肚子
“这奴隶主就是不地道,刚吃完饭就来催。”
董大摆摆手,然后打了一个走的手势。
“犬子不知二位公子身份,之前多有得罪,希望二位公子不要与其一般见识,在下先替犬子给二位陪个不是。”说完,钱行主艰难的弯下腰。
一圈一圈的肥肉崩着赤黄色的锦缎,一丝一毫里隐约有线头漏出来。直到钱行主的脸由红转青,纪年才赶忙出声。
“钱行主快起身,小子我可受不了这一礼。钱老,又见面啦。”说完也不见生,紧挨着钱老就坐了下来,嘴里不停地问着好。
钱悦的脸还没有消肿,低着头站在钱行主的身后,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复的念头,但眼神已经温顺了很多。
“二位哥哥,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出口不逊,希望二位哥哥海涵。”
“好说好说,你帮我办个事,这件事咱么就这么算了。”
钱悦刚想开口,就被钱连山一脚踹到后面去了。
“纪公子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
“我的朋友秦书,你们见过的,他的奴籍可以帮忙解除吗?”
“这需要商议。”
“这还需要商议?”
“纪小哥你是不知道,奴籍不是说解除就可以解除,奴籍者至少服满二十年劳役,然后得到奴主同意,之后报备郡守,由郡守户吏下发解除文书,还有专门清除烙印的膏药。就算消除了奴籍,也要比普通平民多交三成的赋税而且不得与平民通婚,其三代的子嗣才可以成为真正的平民,才有资格”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纪年开口打断了钱连山的长篇大论。
“在下怎么会欺骗二位公子,董大人可以作证,您说是吧?”
“的确如此,而且还有一条,杀死大齐国民的外籍奴隶终身不得解除奴籍。”也不知道为什么,董大会多说了最后一句。
“那就是没得办法咯?这还商量什么啊?”纪年兴致一下就没了,不高兴写满了整张脸。
见纪年有些生气,钱连山赶忙道
“我们可以先将秦书小哥的奴籍转到二位公子的名下,然后”
“打住,我和陆羽就是不想成为奴主才来找你的,如果是这样,我和陆羽直接将其买下来不就完了吗?何必给你台阶下呢?”
“这”
董大默不作声,也不理会钱连山投来求救的目光。
“既然如此,钱悦的事我们继续说。”
“纪公子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钱老静静地看着纪年说道。
“道理?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讲道理,来来来!”
纪年有些嚣张,且不说钱家,就连董大也有些吃不消,钱家上下若不是看在自己所代表的身后势力,说不定真的会教训一下纪年,可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泰安侯的亲闺女,乞活军不知哪位的后裔,尤其是后者,如果老爷子知道了,估计会立马飞奔过来,好好地亲近一番。
头疼啊。
“纪年,其实钱行主说的办法已经是最好的了。”
“最好的?一点也不好!秦书那是我和陆羽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们早就被这个老不死的青鳞蟒化成汁了。”
纪年一改刚才懂事乖巧的模样,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盯着钱老。
“休得放肆!钱家不止我一个启灵,更不会没有重灵,称呼二位公子是往好听了的叫,说难听了就是哪个书院不懂规矩的野小子,如果你们真的依仗自己天赋和背后的学苑,那么我们钱家可以给你们上一课。哼!”
“呸!钱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也对,人口买卖的主,都是坏到骨头里了!”
“小儿猖狂!”钱老一掌拍碎了手桌,即使失去了本命兽,但启灵的余威尚在,荡起的碎片顺着气流飞向门外,却被一个人挥袖打了回来,不甘心的落在门槛一步的距离,翻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老祖宗。”钱家众人立刻起身行礼,一个老头走进来,也不理会行礼的人,就是收了收袖袍。
“小娃娃,钱家多少还是有些脸面的。”
“那我的脸面呢?”
“小孩子的脸面可以慢慢攒,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有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有呢?”
“如果我们钱家不给呢?”
“那我偏要呢?”
钱家老祖宗有些气急,哈哈大笑起来,堂内的风跟其的呼吸一荡一荡,一时间所有人的脸涨得通红,陆羽挣扎的将纪年揽在身后,背后的纪年有些气恼,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想大打出手的模样,陆羽摇摇头艰难的做出一个嘴型。
打不过。
只是简单的气势,陆羽和纪年就知道钱家的水不想自己想象的那般浅,陆羽也在疑惑,一个贩卖奴隶的行当怎么会有重灵这般堪比郡守武将的高手,难道现在这个世道,灵境的人开始不值钱了吗?
董大站起身,然后拍了拍手,对着一脸豪气的钱家老祖微微一笑。于是一股恶寒便袭上钱家老祖的心头。正当其准备开口,董大先出了声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小辈吵架,你个老东西凑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也不等钱家老祖宗回答,一掌劈向其面门,逼得钱家老祖撤身一挡,然后厅堂内的众人得以再次喘息。
“奉劝你们一句,纪年的身份你们惹不起,齐水城乃至汉川郡全部加一起都不行,陆羽你们就更别想了,就算是我也不能动他一个指头,之前钱松这老东西差点杀了这两个小家伙,我懂素不相识各为其主的道理就没多话,否则这厅堂内的人还能喘气?之前他们商议我有说过话吗?啊?凭什么你个老东西一来就护犊子?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乞活?”
“董一郎,你莫要吓唬老夫,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和我打一架,然后将我灭口?我境界比你低,死很正常,但是你们只要敢动陆羽一根指头,我保证,老爷子就算翻遍羯人的牙帐和漠北的死海,也会把你们一一找出来,抽筋扒皮。”
董大缓了一口气。
“你信吗?”
董大的口吻就像在叙述一件小事,那种风轻淡的感觉就像是许多年前,钱家还在放羊的时候,那时候天高淡,什么事都感觉很慢,很简单,不像现在什么事都复杂,什么事都要急着去做。钱家老祖皱了下眉头。
“不知陆羽小友的身份是?”
“你就别问了,也别猜,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我也惹不起的人。”
钱家老祖示意钱连山起身,然后自己做了下来,之前悄悄爬起来的钱悦又偷偷的躺在地上不再动弹,而钱松则一身大汗,身子抖得像个筛子,他真没想过这两个无理取闹的少年身份竟然如此复杂,他们到底是钱松没敢再想下去,那几个惹不起的身份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不断闪现,而之前董大说的那句“齐水城甚至汉川郡全部加一起都不行”的话开始不停回响,
直至轰鸣。
“老夫是钱家老祖钱实,二位小友拜托之事,本人作保一个月后就可完成,但奴籍解除后的税收和其他事项,恕钱家能力有限,如若还是不满意,那钱家可以做任何补偿直至二位小友满意为止。”
纪年从陆羽的背后探出脑袋,看向董大,董大点点头,示意这已经是极限了,纪年才走出来。
“我就说嘛,一定有办法的,补偿什么的太见外啦,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这么生分了。”说完,纪年走到钱悦身前的,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候样子,那样笑眯眯的看着钱悦问道
“咱们真的是不打不相识,有没有兴趣做我小弟?”
厅堂里一时间鸦雀无声,董大诧异的盯着陆羽,而陆羽不解的看着纪年,纪年则回复陆羽一个放心看我不恶心死他们的神情。在短暂的恍惚之后,钱家人纷纷换上一副狂喜的表情,钱连山更是直接,一脚将装死的钱悦又踢的更远了一点
“的,还不快起来,有没有做小弟的样子!?”
纪年一脸疑惑的看着钱连山,怎么感觉对方巴不得做自己小弟的样子,不应该是被羞辱之后的气急败坏吗?等等,这群人精想巴结我!
他们将董一郎的话当真了!
纪年慌忙摆手。
“我就是说着玩,钱行主别踢了,别提了,再踢下去他就真死了。”
“不能这么说,纪公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又不是男的。”
“纪公子就不要骗我们了。”
“可我真的是个女的啊。不信,你们可以问陆羽。”
“没事,就算是女的,我们钱悦也是你的小弟,快,的!还躺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站到你大哥后面去!?”
董大一脸无语,真是无耻啊。
陆羽想了想,刚好还有很远的路就当多一个拿行李的好了。于是对纪年耳语。
又不是收徒弟,不必那么纠结。
“钱悦跟着我没问题,但是名字要改一下,悦字不够霸气,就叫富贵吧!”
“呸!你才叫富贵,你们全家都叫富贵!还霸气?富贵哪里听起来霸气了?那是狗的名字好不好!?”钱悦躺在地上瞪着双眼看着那个正一脸严肃看着自己的坏女人!
钱悦知道这严肃的表情之下是世上最恶毒的嘲笑!
老祖快发火,把这个蛇蝎心肠的人镇杀当场!
“嗯,富贵好,大富大贵,大富大贵嘛!就这么决定了!”
钱悦一脸震惊的看着老祖,却看着老祖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从未有过的温暖是怎么回事?
“要我说,姓氏也换掉,直接叫苟富贵!”董大煞有介事的说道,
就见钱悦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这么凶狠的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苟,是苟且的苟。额算了,不解释了,越解释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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