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立的募兵,人数上限暂定十人,这是你们的徽章。”
陆羽道了声谢,接过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十枚徽章,徽章正面是一颗青木,背面用正楷小小的刻了两个字--九钦。
和纪年两人别好徽章后,按照黄玉安的叮嘱,又在东面的兑换处排起了队,相比于之前的登记处,眼前的兑换处才是真正的人满为患,摩肩接踵一点都不为过。柜台前不时有人在和登记人员理论着什么,在旁人看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之势,只是想象中动手的情景一直都未出现。
这毕竟在重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邓琪这丫头第四次向纪年炫耀徽章上青木的两个新铜枝的时候,陆羽和纪年终于站在了柜台前,将徽章递了过去。
“名称”
“九钦”
“任务,还是贡献。”
“任务,红三十五。”
“凌霄花两束。”
“请验收。”
“中品凌霄花两束,在旁边进行徽章的更新,好了下一位。”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徽章已经更新好,两支如新的铜枝从左下角依次伸出,跟黄玉安等人的如出一辙。邓琪已经不再炫耀,而是和纪年闹在了一起,两个少女叫嚣着要从这乌镇开始一步一步称霸重楼。
只是这些豪言壮语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句听腻的呓语,只不过旁人的名单不应该有同伴的名字,例如邱毅。
“我们不能进入石林、莲池吗?”
“可以啊。”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称霸重楼。”
“当然不行,重楼厉害的人太多了!”
“进入石林、莲池,不就是胜过重楼其他的人吗?”
“额”
“你额什么?”
“没什么?”嘴笨的邱毅一时间觉得纪年邓琪说的话不对,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黄玉安和陆羽等人自觉地低头就走,根本不打算参与这场辩论里。
除去十七家书院,还有曾经出现在书院名单上的后来却仅剩模糊印象的书楼,无一不牟足了劲的想坐下二圣地的正下方,这些书院、书楼的学苑哪一个又是等闲之辈?黄玉安没说,邱毅也没有说。
所以说,书院之间的争斗是默许的,只要不伤及根本。至于伤了根本,那我就找更厉害的学员将场子找回来就是。而这些行为在纪年看来颇有些小家子气,打不过你我就找打得过你人来,这种类似打不过就叫爹的戏码,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有本事自己打回去啊。
陆羽婉拒黄玉安的一再邀请,和纪年只是在青江城简单的补给一下,就直接离开。纪年是无所谓,之前得到的凶兽材料兑换了不少钱银,除却补给还剩余不少,眼前的状态就跟出游没区别。而陆羽就更不担心了,按照纪年所说,自己一直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了无牵挂。
从青江城往西北约千里就是汉川郡,而平武城则在汉川郡的北方。一路上燕飞草长,除却偶尔会出现的酷热日头,这场出游大体上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发现陆羽的厨艺竟然意外的好吃。按照陆羽的话说,之前自己没有发现这个技能,应该是山下的日子没有足够的佐料。
悠哉的日子很快就被身后的一行车队打破了,这一行车队没有追上来,就连扎营也远远隔着百米左右,任谁都不喜欢被人跟在身后却不知其意,陆羽本想去询问一下,但被纪年拦下来,二人现在的角色是出门历练的学生,一个刚刚成立的募兵小队,被人跟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样默契的互不打扰又走了两日,直至山路变成一望无际的平原,然后暴雨不期而至。
“你说,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我们出了林子才下,这老天是不是诚心找事?”
陆羽笑了笑没有搭话,只是把旧袍子又往纪年的方向移了一下。暴雨的后劲很足,噼里啪啦的响声把雷声都盖住了,色也不见变浅,陆羽有些担心二人会不会因此着凉,眼神不由自主的向身后已经开始扎营的车队望去。
“不知哪位是车队的管事,小子想暂借两件蓑衣避雨。”
马车的木辕有些重,似乎是上等的铁木料子,侧面开来透风的小窗,不明显刻着几束柳叶纹,窄窄的细缝里隐约有金色透出来。陆羽敲了敲车把手,躬身等待回复。
可能是雨声太大,车内的人并没有听到,马车也只是轻微的晃了一下,等了一会陆羽还是只听见雨声,正准备再敲,但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小哥,你就别打扰车主了,有什么事和我们说就行。”
陆羽转身,一个落汤鸡般的青年正笑着望着他,一口白牙显得整个人黝黑黝黑的。
“这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和同门出来历练忘了准备雨蓑,如果方便能否卖两件与我?”
“雨蓑?小事,这东西又不值钱,送你得了,虎子拿两件雨蓑来。”
递过雨蓑的是双虎口有茧的手,偏小但不粗糙,手指也异常的纤细,同样黝黑的脸躲在斗笠的阴影里看不见模样。
陆羽道了声谢,朝着纪年的方向往回走。
雨蓑穿在纪年身上,生生的拉长了纪年的年岁,至少有种成年的感觉,尤其是眼角皱在一起,隐隐有泪痕的模样,更显得沧桑。
“这老天就是有意的!”围坐在篝火变得纪年愤恨的说道。
夏初的树枝水分很大,能燃起已是不易,偏偏纪年又坐在下风处,一连换了三次都是一样,也怪不得纪年如此说道。
烟熏的肉被火热开,或粗或细的缝隙里逐渐有油脂渗出来,随着温度的升高,油脂渐渐地顺着缝隙汇成油滴,一滴一滴落在不见火苗的篝火上。
刺啦一声,将藏在透亮里的香气一下子炸开,一股一股散在空气里。
这时候纪年一点也不介意坐在下风处,抿着嘴贪婪地嗅着香味,眼睛却还是眯成一条直线,只是不见隐隐的泪痕。
陆羽的指尖掠过佐料,悬在熏肉的上方,混合的佐料洋洋洒洒,可多数都被热流吹到一边,只有少数落在了目的地,这番操作有些失败,但装模作样的架势倒显得很成功。
葱油饼的好处就在于放置了多天还会有一点淡淡的油香味,比素饼更软一些,尤其是配上眼前的熏肉,更是好了太多,纪年虽然很贪恋这种味道,但吃的很有节制,小口小口细嚼慢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纪年就喊着吃撑了。
雨声还没有变小的趋势,纪年的意思是原地休息,而陆羽建议继续赶路,一来可以寻找避雨的地方,二来可以与身后的车队拉开距离,和不明目的的人离远点总归是好的。纪年指着身上的雨蓑揶揄陆羽的“忘恩负义”。
陆羽没有吭气,只是脑海里浮现了虎口有茧却异常纤细的那双手。
暴雨天,能见度本来就不大,隐隐约约的车队不一会就看不见轮廓。陆羽的指尖在袖口不断地画着符咒,双手符已经差不多了,就是连贯性有待提高,毕竟一快一慢有需要临场发挥。但是知道答案在反推论证就显得简单太多了。
陆羽觉得双手符的威力应该可以再大一点的,可惜身边没有可以指导自己的人,就连讨论的都没有,想到这,陆羽掏出一本拳谱--《炮拳》,一本在街边书店随意可见的拳谱,不需要灵力,无论修行者还是普通人都可以练习,算得上是老少皆宜。
看得出神,陆羽开始不由自主按着招式一拳一拳比划起来,一晃陆羽才发现碎石路已经变成了泥泞,而纪年正在前面一浅一深的走着,三步并作两步陆羽走至纪年身后,将积在蓑衣上的雨水拍了拍。
“教你碎掌你不学,偏学什么炮拳!”
“那毕竟是侯爷的家传,我不合适。”
“我亲自教你,谁敢说什么?”
“是没人会说什么,但是侯爷会生气。”
“我爹生气,我娘亲会管,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这次你娘亲也会生气。”
“”
纪年小狮子似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肯再往前一步。
“你不是教我画符了吗?”
陆羽摸着着纪年头,轻声说道。
“那是你自己学会的。”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怎么回去学?总之,纪年,你很厉害!”
纪年翘挺挺的鼻子里传出一声哼!,嘴角就开始上扬。
“当然啦,我可是最厉害的。”
脚下的步子一下就快了不少。
陆羽以为是听错了,但那声音越来越大,陆羽有些拿不准,拽着纪年往路边靠了靠,一截木棍从纪年刚刚所在的位置冲了出来,击碎了一大片雨滴。陆羽顺势将纪年抱在怀里连连后退,堪堪避过由直冲变为横扫的木棍,然后啪的一声倒在了泥泞里。
拿木棍的人没有再追击,朝着前路狂奔而去,纪年撑起斗笠,气鼓鼓的看着一眨眼消失在雨里的身影。
“我想揍他!”
“还是算了,轮不到我们的。”
雨声里开始多了些杂音,然后慢慢变大,成了吼叫。
“在哪?在哪?追!别让他跑了!无论死活!快快快!”诸如此类的,吼得人心烦意乱,但有个词让陆羽和纪年为之一怔。
逃奴。
奴,贱籍,不予平及上者通婚,世代为奴。
这个世道从来不缺奴,叛逃、叛乱、大罪、敌国败兵、亡国流民,也有自卖为奴的。成为奴后很能再成为一个平民,原因在于奴主手中的契约并不好换,他们会榨干奴身上的每一滴血,甚至骨髓,直到连最后的一丝空气都无法从奴的嘴里再冒出来,才会悻悻地将其扔掉,然后说一句,
真的太便宜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