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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葛弼改革令华烬三人前往久治另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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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党派斗争,索弗朗的皇宫内,纷争的结果终于尘埃落定。这天一大早,皇帝屠乃铎便穿衣戴冠,病恹恹地坐在正殿的白玉王座上,静候内群臣来至,憔悴的眼神中却写着“闭门谢客”四字。

    不一会儿,内成员由宰相领着,排成并列的两队,整整齐齐进入敞亮的正殿。怎么老是这群人,屠乃铎内心无比郁闷。

    为首那个神采飞扬的宰相名叫葛弼,是个中年男人,虽然年纪不小了,却十分注重衣着打扮,每天都给自己那张倒鹅蛋脸涂上一堆花里胡哨的偏方,可丝毫无法让脸白净起来;头发的摩丝也有经常打,保持每一天帅气的飞机头;胡须也剃得干干净净,让自己看着自己(不是我不会写“自己看上去”,得这么写才严谨)更加年轻;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与恰到好处的微笑本就竭力向外散发自己的绅士魅力,然而这还不够,他还每天给自己喷一种特制香水,他路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股浓重而腻人的玫瑰气氛,他也由此得了个“玫瑰男子”的绰号。

    不行不行不行……盯着葛弼看久了,屠乃铎感到眼部一阵刺痛,切换了视线的焦点。那两队的排头中,其中一个是长相甜美的女性,然而年轻靓丽的外表下却是三十九岁的身躯!这便是内三老之一的“不老妖女”藩务大臣禹尚华;另一个则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性,看上去至少比前两人老实得多,可实际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便是三老中的财政大臣楚哲。

    屠乃铎一见这老三样,顿时瘫软下去。内成员们各自来到自己的位置前,朝着王座这边深鞠一躬,便一齐就座。

    “各位今天有什么事要上奏吗。”屠乃铎走个形式,恨不得趁众人缄默时拔腿就走。可惜事不遂人愿,话音未落,葛弼就开口道:

    “陛下,您已经知道了,新来的那些小孩子想要实行危险的新政,已被我及时制止,现已将他们打发回各个地方任职了。您大可以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松珩陷入这些不必要的危险。”

    “嗯嗯,有劳你费心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就不能隐退在家养养生么?屠乃铎艰难地保持着微笑,嘴角下一秒却还是不由自主塌了下来。好不容易来了一批愿意大兴工业宽待农业的新血液,却又被这老男人打了回去。

    “如今朝纲稳定,正是大家齐心戮力复兴松珩的好时机,因此,内成员们商议多日,提出了新一波改良政策,”葛弼说到激情处,两手将奏本一扬,开始他的深情朗诵。

    “第一,提高工业用地征税5;第二,将上一次改良中被弃置的工厂与商铺收归国有;第三,先从索弗朗开始,关闭大学中除有皇家工程院奖章以外的工科院校或学院,再视情况从第半个月开始扩散到周边地区;第四,增加在职的皇家工程师的工作量,但不增加薪酬;第五,皇家工程师考试改为每六年一次,且每人只允许参加两次考试;第六,开仓粜粮,一部分用于平稳物价,一部分作为粮种发放给重拾犁锄的人们。以上就这这一轮改良政策的主要内容。”

    说白了还是讨论怎么变着法子让人们老老实实耕地挨宰呗!屠乃铎已经吃厌了这一套,几朝以来的老矛盾了,工业有利可图但威胁国家粮食安全,农业保障粮食安全但屡被压榨……贵族们作为利益的既得者,哪怕解决矛盾的方法就在眼前,自己一个人也摇不醒这些装睡的家伙。

    但是本着对人民负责,也是对自己的名声负责的原则,屠乃铎还是开了口:“兴办工业是大势所趋……”

    “那么,以往瘟疫流行、天灾成片的时候不也是‘大势所趋’吗?社会上出现歪风邪气,身为执政者,我们难道不该拨乱反正,整饬风气吗?”葛弼一副正气凛然状,毫不留情地反问道,屠乃铎只觉头上像安了紧箍咒似的,隐隐作痛。

    “我知道现在农业劳动力不够,但如果我们放宽农民的生存环境,同时选拔有能力的工程师,将他们的发明转变为高效生产力,上下同富不好吗?”

    “陛下,您的思想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一旁的楚哲发话了,这严厉的口吻让屠乃铎仿佛置身于法庭审判,“平民就该站好自己的社会定位,不能让他们占有太多的财富与能力,否则,他们就不用再仰仗我们这些贵族的恩惠生活了,您不要被那些年轻人给蒙蔽了,他们这种想法是想置我们于何地呢!”

    “陛下,您要考虑您身后的那些贵族领主们,他们甘愿为您效命,保护您的领土与领民,这一切都是以您对他们的保护和优待为前提的。如果按照那些年轻人的做法来,一方面来说,贵族们的条件会变差,贵族领主们很可能会背弃你们之间的誓约而独立,甚至带动藩镇长官们发生动摇;另一方面,那些工厂的庶民老板也会因为产品受用而赚得钵满盆满,变得富可敌国。削减贵族与官员的利益,而增长庶民的地位,乃至助长金本位思想,这无疑是逆行倒施啊!”接过禹尚华补上的最后一刀,屠乃铎已经被狂风暴雨般的谏言攻势搞得晕头转向了。

    “等、等、等等!实在要实行,那就实行第一、二、四、六条吧,总不能让这一批苦读的工程师白熬这么久吧!”

    “不,陛下,您应该这么想,目前距离上一次皇家工程师考试只有不到三个月,这一轮的考生还没有为此花费太久时间,无论何时开始实行,总是要选择这种时候的,而且让实力一般的学校关闭,不仅提高了全国工程师的质量,同时也是主动将那些还没有看清竞争残酷性的弱势学生送到更适合他们的岗位上去,不要浪费他们的光阴,利人利己,”葛弼回复道,“陛下,我愿您相信我们的能力,相信您的领主们的判断,不要被几个新来的年轻人给扰乱纲纪。”

    屠乃铎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了,只得默许葛弼的政策。自己本来没有当皇帝的命,为什么现在穿着帝王的红袍坐在这种地方?还要被前朝老臣处处掣肘……眼见着众人纷纷退去,他内心如青烟般升起一股苦涩,接踵而至的疑问像雨滴一点一点落入眼中。

    为什么姑姑没有留下子女呢?为什么他们都早早撒手人寰?早逝的父亲;垂死挣扎的姑姑;彻夜大哭的弟弟妹妹们……因为一场火灾,自己竟成了皇室唯一的幸存者,孤零零地被遗弃在空荡荡的皇宫里。郁郁不得志的愁绪和深刻在骨子里的孤独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在一起,生长在心中,留下一片阴翳,久久不能放晴。

    沙棘学院内,上午的课上毕,华烬、肖维、迪克三人正去食堂用餐。迎面却走来许多同学,一个个拿着厚厚的信封,情绪各不相同,哀叹与怒骂混杂在一起。

    “同学,请问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啊?”一见异状,迪克拉上一个学生便问。

    “嗬!还活动呢!狗日的正文府把学校关掉了,拿着这点钱把我们打发了!”

    什么!华烬如遭晴天霹雳,一急之下往学校行政部疯跑过去,后面肖维和迪克踉踉跄跄跟着。只见大门之内,通向二楼与两翼的楼梯与门已被封锁,只有大厅里剩下的一众学生、擤着鼻涕的鹰钩鼻和地上的一堆木箱。

    “学校要关停了?”华烬闪电般冲到鹰钩鼻跟前,几乎是冲着他的鼻子把这句话喷了出来。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本滑稽可笑的鹰钩鼻竟然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让平时嘲笑他的同学也不禁心疼:

    “呜……是啊,不止我们,好多学校都被关了!而且皇家工程师考试也改为六年一度!每人一辈子只能考两次了!正文府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一直都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当个行政层的老师,看着我们的学生一个个振翅高飞……我也不在乎他们给的补贴如何,我就伤心我们的沙棘学院没有了,我的工作也没有了……”说完,鹰钩鼻又不禁大哭起来,不停地用已经湿透的手帕往鼻子上糊。

    怎么会这样……如被泼了一身的冰水般,肖维内心一股寒意,但目前,他更为眼前的华烬感到担忧。

    “所以,我是得跟比以往多一倍的人竞争……在没有学校培训、没有年龄优势、只剩一次机会的情况下……怎么可能……”

    华烬双手抱头,神情痛苦地跌到墙角,蹲了下去,接着便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大哥,你……”

    “那毕竟是他的理想啊,”肖维难掩话语中的沉重,“你学这个只是有兴趣,就算没能成为皇家工程师,也可以回家继承家业,但是他必须得考上,才能摆脱家里人的夙愿,才能活他自己想要的人生。”迪克默默点了点头,只是和肖维站在一旁静静陪着华烬。

    不知过去了多久,华烬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两眼通红,神情恍惚,仿佛在惨白的黎明中梦游着的,失魂落魄的人……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今天这算什么?”

    感觉到华烬身上散发着一种绝望的气息,肖维与迪克一时不知所措。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谈什么理想了……我只能在雍南的某个小院子里,拿着那把刀,默默无闻地过完一辈子……”

    “不要这样想,”肖维连忙上前,两手搭在兄弟耷拉着的肩上,稍微思量了一会儿,“就算很难再成为皇家工程师,那又怎样呢?虽然现在索弗朗和将遥都没有大型的工业基地,但在久治郡有几个大厂,我们可以去那里,以你的能力,一定会受到重用,哪怕是作为民间工程师也能扬名立万的,宁为鸡首毋为牛后。”

    “这是真的吗?虽然听说北方四郡是全国工业最先进的地区,可是那里不会也受到政策影响吗?”

    “这个我也不确定,我们先打听打听相关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去那里找找机会吧!”肖维一面应着迪克,一面观察华烬的反应。华烬似乎从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抹着眼泪答应了肖维的计划。

    下午,三人弄清了新政策的实施范围,久治郡并未受到波及,于是三人清点行装,带上盘缠前往西北的久治城。

    一到达久治,天空上就飘下淅淅沥沥的雨,伴着深秋阴凉的风,他们不禁打起哆嗦。于是急忙找了个屋檐,在未被打湿的台阶上打开行李包找出厚衣服与伞。

    “啊呀!不好!我的棉袄漏棉絮了!”从鼠色的补丁包里拿出一件褪色的薄棉袄,最下面的裂口断断续续连着一大串灰扑扑的棉絮,着实令肖维愁眉苦脸。

    “真拿你没办法呀,阿维,”迪克无奈地笑笑,从黑色的大包里翻出一件黑白相间的狼皮大衣,“我这里还多带了一件厚衣服,先给你穿吧。你真的太节省了,衣服坏了的话就要及时买新的啊。”肖维不好意思地接过穿上,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贵气的衣服,套在大一码的大衣里,肖维感觉格外暖和。

    三人找了旅馆,放下行李,便出门找馆子吃中饭。路过一间热闹的酒家时,门口的一张红纸吸引了他们前往观看。

    “诚挚邀请各位厂长、局长、工长与工程师参与本次宴会,名额有限,一楼大厅坐满为止。——冉继祯”见了上面的内容,华烬不禁张大了嘴。“是哪位财老板这么大气?”

    “这位冉老板是我们久治郡平等药厂、钢盾军工厂和广汇冶炼厂的老板,思想激愤,但是对朋友、同僚、下属也是出了名的热心。我一个表弟就是他们厂里的工人,他说冉老板时常为了他们的工作跟正文府的人交涉,堪称铁腕厂长。今天他包下了全大厅的席位,打算宴请各位同僚,但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华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二人商量:“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天中午岂不是可以参加这场宴会?”但肖维却不假思索地仄过头去。

    “请萍水相逢的人吃饭,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华烬见他如此抗拒,不依不饶地劝道:“刚你又不是没有听到,这个冉继祯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且不谈人品吧,他是三个厂的老板,就目前这种环境,业界能有几个人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我们借着这次机会高攀了他,必然离出人头地又进了一步。”

    细细想来,肖维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三人把工程师资格证给店家看了,便进去找个小桌坐下。宴会尚未开始,时不时有赴宴的人群入内。

    “我坐此处可否?”三人正剥着小吃盘里的花生,忽见得眼前出现一个身材滚圆的男子,肉嘟嘟的脸蛋,乌葡萄似的眼,人中上两撮细短的小胡子,其下一只红润的樱桃小嘴,一开口,一股浓重的漓滨口音扑面而来。

    华烬下意识点了点头,那男子就照空出的那一方坐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制造出极大的架势。那男子也开始弄起花生,将爽脆的壳剥得哔哔啵啵地响,剥完便将一手的仁往嘴里一扬,嚼巴嚼巴,这股豪爽劲让拘谨的三人不免感到神奇。“哎,冉老板究竟不会买花生,下回需我带他去。”直到那一口的仁都咽了下去,他啧啧回味道。

    “敢问你们是哪方人?可认识下否?”那人闲得发慌,便与三人搭讪。“我叫华烬,这位是肖维?塞伦斯,我们俩都是将遥人,那位是迪克?刚博,是芳树人。”

    “我们哥仨本来都是在索弗朗的沙棘学院学习的,结果正文府弄了个新政策将学校解散了,我们已经有了工程师资格,便到久治郡这边来谋个出路。”肖维接着补充道。那胖男人点了点头,应道:

    “我正是冉老板名下钢盾军工厂第二分部的工头,名叫羌泽古,在漓滨长成的。老板平日待我们劲好,可这样的宴会尚是罕见,到底说,他也是有其目的的。”

    这人说话竟然如此直率……华烬心下吃惊,但也并不表露。迪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目的?那是什么意思?”

    “哎,你们外方人必定不知,此前中央有政策落到此处,只道是要缩减产业规模,仍是硬生生地被冉老板号召同行堵了回去……此法不行,可政策还是要落实,久治正文府便得出了一个新的方案,便是自建工厂,意欲借竞争取代硬性约束。可工厂办了不多久,便破产在即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恶的是,久治正文府心有不甘,便出些下三滥的手段对我们施压,借不平等政策加重我们的税款,剥削我们的市场份额,并借此将他们的产业起死回生。老板此回便是欲将同行力量再度团结起来,前去正文府门面上对峙,要他们撤销此等恶政。”

    “你们老板真是个豪杰!”虽然未曾谋面,肖维已经对这个冉继祯十分钦佩。“英雄所见略同,如今世道上,如他这般硬骨头的人已是不多了。”

    忽然,门口传来不少响动。“冉老板,你可算来了!令我也感到蓬荜生辉呀!”“不敢当不敢当!我才要感谢你,如今正文府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你愿意为我提供这么大一项服务,我真是如临大恩呢!”听声音,感觉像是个年少愤青,但话倒说得成熟稳重,华烬心想。且不知冉继祯究竟是个什么人,还得耐心等了他进店里来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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