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攻

    在青山环绕的一处平原，有一个叠崖村。

    在叠崖村不远处有一座三叠崖。

    从山顶高高跌落的山泉，被陡峭的悬崖上凸出的二块巨石隔断，形成了一处三叠泉的美丽景象。

    所以这里就被人称为三叠崖，也就有了叠崖村的名字。

    村子不大，大概有百十户人家在此栖息。

    在叠崖村靠近山脚处有一座较大的院子。

    在院子里，有一座挺大的石屋，这石屋里里外外有好几间房屋。

    和周边的屋子比起来，这石屋要明显宽敞了许多。

    看得出来，在这里居住的是一个大户人家。

    在院外的柳树下，姚琮光着上身，生龙活虎地挥舞着拳脚。

    他正在认真地练习着武功。

    他已经有十六岁了，长成了一个强壮的小伙，身上的肌肉非常的结实。

    在他的双腿根部各缠着一个沉甸甸的沙袋。姚琮就脚缠沉甸甸的沙袋在一个石凳上不停地跳上，跳下，跳上，跳下。

    看得出来，他是在努力地锻炼着腿部肌肉，练习着轻功的底子。

    也许是已经练习了多年，姚琮缠着沙袋的脚，上下翻跳，已是非常轻松，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跳跃了一会，姚琮又认真地练习了一番拳脚功夫，他的拳脚施展得有模有样、灵活轻松。

    左右贯拳、侧身旋子、下探抄拳……，动作酣畅淋漓，但细细看来，略显空洞无力，肤浅不得章法。

    姚琮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对师叔的话，对师父的话，他惟命是从。

    为了帮师父找出三叠崖的玄迷所在，姚琮日以继日地苦练轻功，攀爬三叠崖，努力找寻着进入山崖的出入口。

    为了报父母和姐姐的血海深仇，他要苦练功夫，要亲手杀了自己的仇人。

    每次师叔雷奎来看自己，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练功、报仇；练功、报仇”。

    以至于报仇的种子从小就在姚琮的心里深耕发芽。

    师叔雷奎一两年才来看望自己一次，而且每次来都是急匆匆的。

    所以姚琮和师叔雷奎是聚少离多，他只是通过师叔的嘴里透露的只字片语得知自己的仇人是仲卫，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其他，他一概不知。

    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仇家报仇。

    随着年龄的增长，姚琮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对仇家杀害自己父母、姐姐一事。

    他希望师叔能告诉自己这一切，让自己早日报仇。

    院内，一位年纪与姚琮相仿的高挑少女，站在木杆前晾晒着衣服。

    她特意面朝姚琮，一边抖展着衣服，一边透过矮墙，斜眼漂视院外练功的姚琮几眼。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着，深情地望着姚琮。

    “二姐，看得够入迷的！我都站你身边多时了，你都没发现。”

    这名被称作二姐的少女被人洒溅了一脸的水珠。

    她赶紧眯着眼睛擦干脸上水珠，然后睁开眼，瞪着眼前的小姑娘。

    轻声嗔道：“三妹，看你把我弄得一脸水，不见我正忙着晒衣服呢。”

    “你这衣服都晾晒多久了，看你心不在焉，眼珠子一直在偷偷地瞄着琮哥。”

    三妹不依不饶，脸带笑容，继续嘲讽着二姐。

    “看你胡说。”二姐拿起一件拧干还未展开的衣服打向了三妹。

    三妹咯咯笑着躲开了，而后俩姐妹双双将含情脉脉的眼神投向了院外。

    二姐叫狄卉，是狄畅的二女儿，和姚琮同岁，三妹叫狄絮，比狄卉小三岁。

    二姐妹和姚琮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三小无猜”，二姐妹都已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都觉得以后嫁给师兄姚琮是很自然的事情。

    两姐妹之间也丝毫不会有争风吃醋之意。

    姚琮似乎比这两姐妹懂事要晚点，尤其是在儿女情长方面。对于两姐妹的情意绵绵，姚琮表现出来的却是漠然置之，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帮师父找到三叠崖中洞穴的入口和给父母、姐姐报仇。

    此刻院外的姚琮已经驻足收功，卸下腿上的沙袋，轻步跃身，翻入院内。

    他径直来到水井边，左手抓扰着满是汗水的头，右手拎起一桶水，随后从头倾倒而下，冲去身上汗渍。

    他上身裸露的肌肉被井水浇湿，在阳光映射下，闪耀着栗色的光芒。

    姚琮长得比较英俊，方脸宽额、浓眉大眼，看上去正气凛然，精神抖擞。

    在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显眼的刀疤。

    他听到两位姑娘的打闹，也看到两位姑娘嬉笑着望着自己，就朝她们咧嘴笑了笑，扮了个鬼脸。

    两位姑娘赶紧都收回了含情脉脉的眼神，相互对视了下。

    二姐望着三妹，三妹笑着看了看二姐，随后两位姑娘各自伸出手指轻轻指点着对方，咯咯笑了起来。

    “二位师妹，师父是不是又去三叠崖了？”少年问道。

    “爹爹一早就去了，琮哥你去喊他回来吃饭吧，大姐都已经做好饭菜了。”

    被称作三妹的狄畅俏皮地说道，她不喜欢称呼姚琮为师兄，更喜欢叫他琮哥。

    姚琮嗯了声，回屋换了套衣服，疾步远去。

    少年拳脚功夫不咋地，但轻功确实不错，转眼间，就消失在山林间。

    三叠崖矗立在一片深潭之上，崖高约有二十余丈，藏匿于高山环绕之间。

    不是熟悉的人，很难找到此处。

    叠泉并不汹涌，但水流湍急。

    泉水之下的深潭，暗蓝暗蓝，深不见底。

    远远望来，这三叠崖就像是在连绵山脉之巅的一股清泉龙眼。

    深潭四周水雾缭绕，周边郁郁葱葱，景色非常优美，真乃盘古开天地的巧夺天工之作。

    一位已入不惑之年的的高挑男子站立于深潭边。

    他双手交汇于身后，抬头注视着叠崖，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这名中年男子就是狄畅。

    不多时，姚琮便飞驰来到师父狄畅的身边，狄畅用右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微笑地说道：“琮儿轻功又长进不少，进入十丈之地，我方查觉你的到来，不错，不错。”

    姚琮连忙双手作揖说道：“都是师父的悉心教导，徒儿必当勤练，绝不辜负师父。”

    狄畅听罢点了点头，指了指叠崖：“上悬崖，仔细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是”姚琮斜眼向上望了一下悬崖，脸上带着几分自信。

    他起势纵身，越过水潭，稳稳地落在了叠泉下方的一块大石头上。

    透过向下倾盆的泉水抬头上眺，整个崖壁被泉水冲刷得圆润光滑。

    石隙间顽强地生长着一些小灌木，紧紧吸附在悬崖壁上。

    三叠崖对姚琮来说再熟悉不过。

    自懂事以来，师父就常带他来到崖边，指着三叠崖和他讲这里的传说，要姚琮勤练轻功，帮着师父一起找出秘密所在。

    到了练武的年纪，师父就开始让他学习轻功，并让他一次一次地攀爬三叠崖。

    他也无数次地因为体力不支而失稳跌落水潭。

    后来，在师父的悉心教导下，姚琮的轻功突飞猛进，已经可以顺利攀越上崖顶。

    姚润在大石头上停留了片刻。

    他准备从第二叠石的左侧向上攀跃，这边崖石被瀑布冲刷得异常光滑，只有几个少量凸起的石头可供攀踏。

    之前姚琮轻功火候不够，不敢轻易尝试从这个地点上崖，今日他想奋身一试。

    姚琮几个轻身跳跃，来到叠崖左下方，他顺手抓住一处藤蔓，随后几个攀越窜上崖壁。

    他手巧如灵猴荡藤，脚稳如山羊悬壁，不多会，已经攀到半山腰。

    每次中途停歇，他都细心地观察着身边，时不时敲击崖壁，希望能探索到隐藏的玄秘或则是机关什么的。

    突然哗啦一声响，一块突出崖壁的崖石被姚琮踩落。

    站立于崖底仰望的狄畅见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眼眉紧锁。

    姚琮向下滑落了一丈有余，幸好抓住了身边的一簇藤蔓，稳住了下落的身躯，被踩落的石头径直跌落水潭，溅起巨大浪花。

    姚琮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再次小心向上攀登，回到松动的落石处。

    那颗崖石滑落后露出一个酒坛大小的坑洞。

    姚琮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用力挥掌向坑洞内一击，石壁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没有反应。

    姚琮将藤蔓缠绕在自己腰间，把身子稳住，深吸一口气，运足力，再次挥掌拍向坑洞。

    砰的一声，发出了一声更响的拍击声，还是没有异样。

    姚琮仔细探索了一番坑洞周围，确定没有异常，而后转身，望向站立在悬崖地下的师父，并向他摇摇头。

    向师父示意没有发现异常后，姚琮接着继续向上攀跃。

    狄畅见状，脸上原本怀着的期盼的惊喜变成了失落的茫然。

    姚琮紧紧地抓着涯石上的灌木，努力地往上攀爬。

    有些灌木长着带刺的茎干，有些灌木的叶子锋利割手。

    姚琮忍着手心传来的疼痛，继续往上攀爬，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慢慢翻到了崖顶。

    崖顶是由许多巨石堆积而成的山头，从石缝流出多支潺潺山泉汇流于崖边低洼处，而后倾盆浇下。

    姚琮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望向远方……

    一个月前，他第一次成功登上崖顶，欣喜若狂，就坐在这块巨石上，新奇地环视远方。

    随后的一个月时间，他换着不同的方位攀爬悬崖，尽管每次都细心地查探，但还是一无所获，没能找出悬崖中隐藏的秘密和机关。

    虽然姚琮不知道师父要找的这个秘密是什么。是藏在山崖里的稀世宝藏？还是武功秘籍？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姚琮虽然非常地好奇，但是出于对师父的敬畏，师父不主动说，他也不敢贸然地问师父。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三叠崖中藏着的秘密对师父是非常的重要的。

    姚琮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师叔雷奎一两年才来看望自己一次。

    多年来，都是师父悉心地教导自己，教自己勤练武功，教自己如何做人。

    并告诫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要不畏强敌，救伤扶弱。

    狄畅也是言传身教，事事以身作则，给年少的姚琮做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

    所以，姚琮一心要报答狄畅。如果能帮师父找出三叠崖的秘密，这是对师父最好的报答。

    也就是秉着这份信念，这些年来，姚琮不畏艰辛，苦练着轻功，不停攀爬着三叠崖，夜以继日地帮师父找寻着三叠崖的秘密。

    姚琮站在高高的崖顶上，高眺远方，四周是绿意葱葱的山林，望不到尽头。

    在这些山林深处，有许多的采山人，他们漫山遍野的挖野菜、挖草药。

    师父就收集他们送来的草药，熬制成药膏、药汤等，为人治病。

    师父为人品行端正、乐善好施，除了帮人医治，还会做些善事，致使其名声在外，大家都尊称他为狄善人。

    除了经常帮助穷困的山民，施舍钱物药材等。到了农忙季节，师父还会主动帮村民种植和收割粮食，并虚心地向老农学习种植技术。

    大家都感到奇怪，这个狄善人除了医术高明，居然对庄稼也这么感兴趣，也都非常乐意地教他。

    稍坐片刻后，少年顺藤滑下，几个轻盈的跳跃，很快又回到师父身边。

    姚琮双手作揖低头说道：“徒儿无能，还是没有新的发现。”

    狄畅用手缕胡须微微点头，淡然地看着少年，停顿了片刻。

    轻声道：“几百年来，不断有人探寻，皆不得其果，如果那么容易被人找到，也轮不到我们了。”

    狄畅观望了几眼姚琮，对于这个徒弟，狄畅还是非常满意的。

    十六年前，雷奎将受伤的姚琮抱到自己身边时，已经发现姚琮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通过自己这些年的教导，他的武功有所长进。

    姚琮也是起早贪黑刻苦地学习，尤其在轻功方面，再勤加练习几年，必要超过自己。

    “我们回去吧。”狄畅对姚琮说道。他话音刚落，已经转身飘然向叠崖村方向而去。

    随后，姚琮也疾步追赶而去，两人一前一后疾驰回到了叠崖村。

    三位姑娘已经在厅堂摆好饭菜等着他们回来，这三位姑娘都是狄畅的女儿。

    大女儿叫狄蔓，年长姚琮三岁，她中等身高，有着贤惠的容貌和朴素的着装。

    她平时话语不多，悉心照顾着父亲及两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和师弟姚琮，也帮着父亲收集和整理草药。

    在狄蔓的打理下，家业有条有序。父亲对这个女儿非常满意，成为自己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

    二女儿叫狄卉，和姚琮同岁。她长得最像父亲，高高修长的身形，冷峻的双眼，坚挺的鼻梁，而且聪明颖慧。

    小女儿狄絮，芳年十三四岁，个子比较瘦弱，也是最调皮的一个。

    三个女儿都比较惧怕父亲。

    狄畅有着儒雅的气度和非凡的气质，眼神犀利而敏锐，时刻展露出的不威自怒的气魄让人望而生畏。

    狄畅的城府非常地深，他话语不多，别人永远无法从他的眼神中揣摩出他的心思。

    狄畅落座后，姚琮和三姐妹也分别就坐开始用膳。

    膳后，狄畅转过头对大女儿狄蔓说道：“蔓儿，近期天气晴好，你带着卉儿和絮儿一起，将库房药材都拿出来翻晒一下，干燥几日好切碎装袋。”

    狄蔓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狄畅又转过头对姚琮说道：“琮儿，我收到口信，你奎叔近日将到。”

    “太好了，我都二年多没见到奎叔了。”姚琮惊喜地说道。

    狄畅看着欣喜若狂的姚琮，也微微地点了点头，停顿了下。

    接着说道：“你奎叔这次来一定会考验你武功的进展，你这些天要勤练下武功，别让他失望。”

    “是，徒儿知道，徒儿自当勤苦练习。”姚琮低头轻声答道。

    随后，三位姑娘和姚琮相继起身告退，狄蔓收拾好碗碟，给父亲倒了一碗茶水，而后离开了厅堂。

    狄畅依旧端坐着，望着他们四个离去的背影，脸上毫无表情，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遇到事情，他都会静静地独自坐着，默默地思考。

    他正在思索雷奎此来的目的。

    十五年前，第一次见雷奎时，他就发觉雷奎对他有所隐瞒。

    但他看出雷奎并非恶人。通过自己识才的慧眼，第一眼就看出姚琮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不禁爱才惜才之心顿起。

    后来雷奎由于无法安顿姚琮而托孤于自己，自己则当仁不让，欣然收留了姚琮。

    狄畅知道，通过栽培，姚琮必然成为一个奇人，后期能为己所用，必是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