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子承父业,这个是很常见的事情,如果宋文远是个听话的孩子,那么按部就班的接他老爹的班,把商号给管好,当个不操心的富二代,一辈子吃吃喝喝玩玩也就算。但偏偏这个宋五从小就仗着老爹的溺爱和一脑子的机灵点子,从小就不按常理出牌。
你说这个宋五坏吧,他到也不像别的富二代一样仗势欺人也不喜欢交接狐朋狗友更不赌博酗酒打架闹事。你说他是个乖宝宝吧,这小子要么动不动就雇舟入海,说想找海上仙岛;要么和那些偶尔遇到的佛郎机人比手划脚打的火热;要么和青楼里面的清倌人打的火热偏偏又不给人家赎身;要么遇到街头插标卖首的孩子,一定花银子买下,然后把买下的孩子送到老爹的商号里。你想啊,这粮食商号里面全是力气活,你买这些小孩子,除了吃的多又不会干活,这些事做的把宋照要活活气死,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所以时间久了,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个宋五宋文远可能小时候脑子进过水(傻子),遇事往往掂不清。
而现在这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几十个水手伙计都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平常自己暗自嘲笑脑子进水的宋五宋公子,如果不是暴风雨刚起未起之时,宋文远当机立断命令船队转向,追随着归港避风的小渔船来到这个陌生的港口中躲开了这场恐怖的暴风雨,那这屋子里的人估计都喂给水龙王了。
这个船队是宋照花钱组织的,准备到占城买米的船队。从熹宗天启元年(1621年辛酉)广东府大丰收后,这几年广州灾荒不断,天启四年(1624年甲子)是年广州府从化、新会、东莞、南海、增城、新安、惠州府博罗皆饥荒,新安斗米值银一钱五分,当时福建船仍来博罗买米,米价更为腾贵。四月,在博罗、广州激起民变。天启六年(1626年丙寅)广东多数地方饥荒。肇庆春大旱,广州府三水大旱复大水,东莞、番禺、新会皆大旱,饥荒,韶州府英德饥荒;惠州府长乐饥荒,“盗贼盛行”。加上海上郑芝龙屡侵潮州府境,常拥船200余艘,“往来闽粤间,劫掠商民。”海上运输的渠道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在现代社会稻米、小麦、玉米是我国的三大主粮,国人吃大米的历史相当悠久,特别是南方。早在北宋赵恒(真宗)当皇帝时,即有从国外进口稻谷的记载。宋代僧人文莹撰《湘山野录》中有这么一种说法:“真宗深念稼穑,闻占城稻耐旱、西天绿豆子多而粒大,各遣使以珍货求其种。占城得种二十石,至今在处播之。”占城即今天越南的中南部地区,当地盛产的水稻很有名,古人称之为“占城稻”。占城稻又称早禾或占禾,属于早籼稻,占城稻有很多特点。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这种稻子耐旱耐贫瘠,产量高。宋代1石相当于120宋斤,约为152现代斤;20石约相当于现代1520公斤。由此可以推断,这1520公斤占城稻应该是中国古代较早的一批进口稻谷。
占城(即占婆补罗(“补罗”梵语意为“城”),简译占婆、占波、瞻波。位于中南半岛东南部,北起今越南河静省的横山关,南至平顺省潘郎、潘里地区。王都为因陀罗补罗(今茶荞)。中国古籍称其为象林邑,简称林邑。占城这些年虽然一直受安南的打压,国力一蹶不振,但是这里的大米一年三熟,当然有人说三熟的大米口感不好,可是在填饱肚子和口感中选择的话,相信每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填饱肚子这个关键性的指标。
自从海禁之后,宋家好多年都没有冒险前往占城买米了,一方面,广州本地或者附近一些省份风调雨顺,种植产出的粮食足够百姓食用,没有必要冒险再去占城买米;第二,广州府沿海海寇肆虐,出海不易;第三,最忌惮的是安南这段海路上来无影去无踪的安南海寇,这些海寇心狠手辣,遇到外地商船后杀人越货然后抛尸大海,简直是海商们的梦魇。
但是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海商们成功一次获得的巨大利润还是让海商们面对付风险踊跃而上。这个时代,广州府走私成风,最nb的走私就是像郑芝龙这样的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公然对抗官府,完全拒绝缴纳任何关税的特大武装走私。然后走私最厉害的其实是官商勾结,瞒报少报偷税漏税的形势,这种也是国家损失最大的。最小的就是广州府尤其是香山县的百姓,利用毗邻澳门的地理便利,肩挑手提偷运小额日常用品出入境。走私之风泛滥成灾,崇祯初年,走私贸易竟然每年四万余两的关税额都无法实收。
在晚明时期,广州地区并没有关闭市舶,只是禁止走私贸易。但是重利之下,岂是说禁就能禁止的呢。天灾人祸加上走私贸易对广州地区的社会经济造成了巨大的打击,首先影响最大最明显的就是粮价,从明中期开始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广东已经成为长期缺粮的省份,这几年来随着粮价持续不断走高,再加上广州府本地连年遭受各种灾荒,百姓苦不堪言怨声四起。
随着天启七年正月,大明朝廷以南京工部右侍专郎李逢节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李总督新官上任三把火,面对着广州府城外密密麻麻饥饿的难民,第一把火就坚决的烧向了粮食,李总督上任伊始就召集广州大小粮商,商议如何抑制粮价上涨。但是结果令人无语,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得到的结果竟然是天灾:因为广东最近几年连年天灾,所以粮价上涨。
这个结论非常有道理,把责任推给天灾,这结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肯定都是对的。而且天灾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但是人祸却是可以人为制造的。得出粮价上涨的原因后,李总督冷笑两声,当场下令,广州府的大小粮商们根据衙门制定的数目放出粮来平息市场上的粮价。
说实话,一些大粮商确实屯了一些粮食,可是那些中小粮商呢?要知道粮商本人是经商的,其实大量中小粮商本人是没有地的,也不种植大米,粮商的本质是贸易,靠低买高卖赚粮食的差价。真正的大量粮食的拥有着是拥有大片土地的人。但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咱们的李总督可不问你粮商有没有土地,拿不出足够数目的粮食,那就别怪咱们敬爱的李总督翻脸无情!
看着摊派在自己头上巨大的粮食数量,宋照是欲哭无泪啊,脑海里浮现着李逢节那阴冷带着杀气的眼神和冰冷的冷酷无情的话语,这宋照是辗转反诉夜不能寐。
俗话说抄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这李逢节明显就是个抄九族的总督。同行拆借是不可能的,同行个个都自身难保了。去向屯粮的大地主买?这个明显不现实的,那些喝血的硕鼠只会榨干你最后的血汗钱,也不会帮你逃过这一劫。
人老成精的宋照思来想去,只能冒险出海,到占城购买平价大米。于是宋照紧急变卖一些家产,租赁了四支大船,加上自家的四支大船,组成了这支八艘船的小船队。
而宋五虽然年纪不大到是有孝心有担当,知道这件事后,主动请缨替老父亲跑这一趟生意,于是就有了这趟出行,因为时间上有点紧迫,所以在广州府紧急购置了一些丝绸布匹铁锅瓷器茶叶药材什么的就出海了,谁料想出海没几天,就遇到了这场暴风雨,如果不是宋五及时发现情况不对,急中生智跟随渔船来到这个海防港,这船队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看上去宋文远眼神坚定,似乎成竹在胸,其实宋五这小子双手紧握心中乱成了麻:自己这次出海之前请教了不少这片海域的老水手,也绘制了精细的航海图,但是这海防港以前都没有听人说过。在一些有经验的老水手口中自己已经了解过,这一段海岸线应该是安南海寇肆虐的地盘,是大明商船的禁区,难道这个海防港就是安南海寇的大本营?这里的人看上去似乎不多,但是都穿着古怪,还不留发髻,而且这些人的身体都很敏捷壮实,目光炯炯有神。难不成这里就是传说中杀入不眨眼的安南海寇贼巢?要是这样自己这些人岂不是羊入狼口?
会议室的门轻轻响了几下,然后被人推开了,几个身穿作训服的强壮男人出现在门口,领头的男人身材高大,举止稳健:“大家好,我是海防管委会主任赵国强,我代表大华集团欢迎你们来到海防港!请问哪位是船队的负责人,我能和你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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