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膀上的血不断地涌着，渗着，慢慢染湿了一大片衬衣的背部。
衬衣的右肩开着一条长约 10 公分的口子，像是一头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在无情地嘲笑和吞噬我那不羁放纵的 22 年人生。
疼痛感在逐渐消失，继而麻木。
我的心里开始懊恼不已，这可是我特意为今晚的约会添置的一件崭新的“圣亚伦”深蓝色丝光衬衣。
现在，我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左手的虎口，那里也有一道裂开的伤口。鲜红的血正一丝丝从手指间浸透出来，“滴答滴答”落在楼梯台阶上。
每一个阶梯上都洒下三五滴，然后盛开成一朵朵绚烂的小花。
我走到二楼办公室拨通了老板的电话“龚总，我刚才在公司楼下被不认识的人砍伤了，感觉没有安全感！”短暂的沉默后：我知道了，马上叫马老三过来！
我抽出几张纸巾攥在左手再轻轻地用力压住右肩膀。血已经慢慢地渗得少了，但大脑仍有些许的眩晕感，同时觉得口干舌燥。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却如同按下的电影回放键开始清晰起来。
我和销售部的三个同事坐在公司楼下隔壁“查渣面”饭馆门口的餐桌旁，几个人惬意地剔着牙喝着茶说笑着。我饱含深情地哼着那首熟为人知的情歌“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心里盘算着晚上和恬恬的约会。
恬恬是我刚认识的姑娘，肤如凝脂巧笑嫣然。两个小酒窝胜似珠玉盘，让我百看不厌长醉不醒。恬恬刚刚卫校毕业现在他哥的诊所实习，离我们的公司仅仅1000米左右的直线距离。
为了追到她，我在花店预定了99朵新鲜玫瑰，并且自信地和那个“肥而不腻”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订下一个赌约：99朵玫瑰花送完我一定把小姑娘追到手！追到了则免费再送我11朵整束的鲜花，追不到就把她的花店高价盘下来！老板娘大概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具象征意义的一单生意和最风趣的客人，在和我击掌的时候笑得花枝乱颤火花四溅。
每天下午下班后，我都迫不及待地奔向恬恬哥哥的诊所买不同的低价药品：藿香正气水、邦迪创可贴、红霉素软膏等等。然后在她哥哥怒目而视的侧光中变魔术似的从西服内袋拿出一朵裹着漂亮塑料纸的娇艳玫瑰花，递到恬恬面前厚颜无耻地说：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牵挂。今天晚上，你有空吗？伊人总是轻轻地接过花微微摇摇头，然后沉默不语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约三五天后，被实在按捺不住怒火的“大舅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花狠狠地扔向垃圾桶“滚、滚、滚，别影响我们工作！”吓得我惊慌失措在其他人的哄笑中落荒而逃。第二天再腆着脸去的时候，却看见被她哥哥扔掉的那朵玫瑰花正插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在水中绽放得更加娇艳欲滴，看得我满心欢喜。恬恬却淡淡地笑着对我说：我不喜欢你，但是花没有罪！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迎面飞奔而来七八个“古惑仔”！对于打架具有实战经验的我大喊一声“烂龙，有人找你麻烦了！”随即起身，双手紧紧抓住屁股下的椅子备战。其时，我以为是绰号“烂龙”的同事经常和饭馆一个年轻貌美的服务员开玩笑惹的祸！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背后冲来一个黄毛在我肩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我转身伸手一握，牢牢捏住了那把带血的西瓜刀。肩上一阵火辣辣地痛， 并且在瞬间蔓延！
我日你！
一声怒骂，我握紧的右拳直接朝着黄毛的大鼻头招呼过去。不等他作出任何反应，我松开手拔腿就跑，跑向公司的大门。
后来才知道，当时就我反应最快。第一时间站起身拖着一把椅子， 马上成为了火力的焦点。而且就我一个人挨了一刀，其他人已经在我的第一声惊呼中作鸟兽散。
多年后才明白：狂风未起先袖手，引而不发是高人！
半个多小时后，马三哥带着七八个兄弟坐着两辆出租车风驰电掣地杀奔而来。他是我们老板另外一家建筑公司的头牌打手！在道上也是小有名气。
我独自一人去医院，右肩缝了 4 针，左手缝了两针。然后到派出所报案。一群所谓的古惑仔其实都是隔壁几个工厂的调皮捣蛋分子，当天晚上便被悉数抓获。
第二天，我左手吊着绑带正常上班。
临近下午下班时，一楼的同事上来叫我说有人找！
我下意识地在裤兜里揣了把小刀。
后来，这个习惯持续了多年。
行走江湖，以刀服人！
刀，给予我胆量和力量。
刀，也把我一步步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以至于 2003 年在辽宁盘锦的那个夏夜命悬一线！
一个 50 来岁光景的陌生男人，瘸着一条腿，手上提着一袋水果。一见我下楼便颤颤巍巍地往地上跪，语气急促地说道：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的店已经被你们砸了！现在还关在派出所！
啊！我目瞪口呆。马三哥砸了他的店！
事后得知：砍我的黄毛是开理发店的，店就在恬恬哥哥的药店对面，也是恬恬的狂热追求者！
为避免再生事端，我到派出所接受了调解处理。共计收到 1460 元的医疗、误工赔偿费，我托人转交马三哥请兄弟们喝茶。
又过了个把月才听说，马三哥随后找到了几个“古惑仔”的工厂， 另外收了几个老板整整 6 万元的“赔偿费”！
马三哥果然厉害！这，就是江湖么？
看着左手上的疤痕，我想起两年前在大权的餐馆。我来不及撕掉西瓜刀上包着的两层报纸，便直直砍向一个校友右肩膀上的那一瞬间！
世事轮回，必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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