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人死后灵魂会入阴司,在阴司里可观今生,可选来世……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孤容的魂魄带到一望无垠的沙漠,沙漠的尽头是一条青石板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黄泉路。
浩浩荡荡的人群、或者应该说是魂魄,如木偶般一个接着一个,走在这条青石板的路上。
阴风夹杂着花香袭来,孤容黯淡空洞的眸光骤变,脑中突现的画面和眼前的情景让他意识到,他已经死去,此刻正在走在轮回的路上。
两旁如血似火的彼岸花一望无际,孤容有些恍惚,眼中的红色与脑中的红色交汇,拭目再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转过身来,娇俏可人地笑着,“好了、好了、你是何遇也好,是孤容也好,反正你是我的心上人。”画面一转,她的神情变地悲伤,“风变幻,世事无常。若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千万莫要觉得是你做错了什么,你善良真诚,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不会错。”指尖掠过他的脸颊,“不管我身在哪里,我的心不会变。我希望,无论你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放弃自己。”
“非晚……”
他嘴角浅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她的脸,可除了从指尖掠过的冷风,什么也触碰不到……
继续往前,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的步伐越来越稳,腰也越来越直,低头再看时,双手已恢复了年轻,褪去了皱褶与黑斑,变得修长白皙。
再看前面孤魂,皆和他一样,步伐轻快,白发慢慢变黑,眸子慢慢清亮。
排队走进魂归处,鬼差拿着册子将这些魂魄分成几等,由不同鬼差带至不同空间。
“我要见阎王。”孤容走到鬼差前面,开了口。
“要见阎王?”鬼差随口反问,心想这孤魂大胆包天,抬头正要讽刺一番,可看见他的面容,马上便把那些欲脱口而出的脏话都咽了回去。
如此差别相待,倒不是因为他面露恶像或者是认识他,相反地他满目温和,还带着浅浅笑意,通身的气派,俨然翩翩正公子之貌。
“你……?”鬼差疑惑地瞧着他与别人不同、周围散发出的隐隐白光嘟囔了一句,却又止住,阴簿往后翻过两页去找他的名字,看了他的生前事迹,忙让鬼差带他去见阎王。
穿过断桥和绿汤池涌,飞身跃过漫漫火焰,走进阎王殿。
此刻阎王正歪在软榻上,喝着小酒哼着小曲,一个人乐得自在。
听见声响,正欲发怒是何人来扰,一眼撇过,吓得全身一滞,一时忘了吞咽直咳嗽起来。扔了手中的酒壶,猛地坐起身看着他。
慌乱间,阎王摸索着拿起榻上的放大镜走近孤容,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的仔细打量着他:
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特别是这双桃花眼,这摄人心魄的眸光,还有这若有似无的上古神兽白虎的气息……
四目相对,对!就是这凛冽的目光!
阎王心下一惊,护着左臂、脚步快速诡异的往后退了几步,躲到榻后道,“陌……陌上公子何遇?!”
“陌上公子何遇……?”
是了,非晚也说过这个名字。
孤容想着,见阎王畏怯的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下虽不解,可面上却毫不表露。
想他如此害怕自己,事倒好办了,轻笑着走到软榻边坐下道,“正是。”
“这都上千年过去了,小仙可再也没收过从陌上而来的魂魄了,不知上神此番前来是何意?”阎王小心翼翼地问
“听说阎王殿内有块岩壁,无论神魔都可观其一生,我想要看一个人的一生。”孤容歪头看着阎王,语气轻缓随意。
阎王咽了咽口水,错开他的目光,警惕地绕过软榻与他拉开距离,走到前面的案边,“谁?”
“无妄海外缱香洞旁陌上花神白非晚。”说到这,孤容的眼神温柔了几分,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扬。
“花神……?那丫头竟是花神?”阎王疑惑地加大了音量,可生怕孤容对他发难,又不敢迟疑太久,只忙解释道,“小仙只管人间,她既是陌上的花神,岂是小仙这点微末法力能窥探的。”
“当真不能?”孤容微微前倾,一改刚才的温和,眼神犀利地逼近阎王。
“当……当……”阎王本想找一个委婉的借口,奈何平日里老大当惯了,哪懂得做小地的难处。哭丧着脸道,“当真不能,小仙若能随意窥探天上众神的一生,那早让众神给踩死了,哪能活到现在。”
“若我非看不可呢?”孤容语气带着威迫。
“这……”阎王思忖着,慌乱间对上孤容的目光又忙错开,哭笑不得,“这……小仙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真的?”孤容又压低了几分声音。
阎王心内直打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脑中过了各种答案,忽的,似想到了什么,仔细地盯着孤容看了几眼,疑惑道,“那丫头乃上神精心呵护培育化为人形的,这千百年来上神和她同休共戚,该是最清楚明白她的,何需来此处观其一生?”
“精心培育,同修共戚?”
孤容剑眉微蹙,借着阎王的话理了理思绪,抬头道,“既无法窥探,你又如何知道我与她同休同戚?”
“我如何知道?”
阎王急的摊手,“这……这不是是上神亲口说的吗?……怎的?上神竟忘了?”
“亲口说的?”孤容盯着阎王,脑中想找一下画面,却未找到。
“上神当真忘了?”阎王狐疑的看着他,也不知他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又或者是在陌上待的无聊了,来找他消遣消遣?
“我忘了。”孤容抬着无辜的脸,“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到她的一生。”
“忘了?”阎王有些不能相信,可看着他那张‘我忘了,我骄傲’的脸,他真是气的牙痒痒,偏又有怒不敢言。
“这……”阎王挠了挠手背,仓惶间瞥了眼孤容,不解凝思:好生蹊跷,他何以会忘了那丫头……?
“可想到办法了?”孤容打断他的思绪,看着他。
“呵呵……”阎王堆脸谄笑,“小仙实在想不出法子,不过……或许典籍上能有蛛丝马迹?还烦请上神稍侯,待小仙查阅查阅阴簿典籍,再来禀报上神?”
“快些!”
“小仙明白、小仙明白。”阎王点头应声,忙走出去。
孤容目送阎王出门,等得无聊,起身看了看这阎王殿,又翻了翻前面案上的卷轴……
好一会,阎王拿了卷轴进来,相比出去时的唯唯诺诺,此时进来的阎王像换了个人,意气风发。
他步伐轻快,好像恨不能一步就走到孤容前面,略有些得意的将手中卷轴放置他前面,“上神看看这个!”
孤容见他如此得意,还以为是找到了方法,拿起来看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他刚刚是怀疑自己的身份,出去找了证据过来。
“原来数百年前那位受地火、碎仙骨的上神正是陌上公子你啊?”阎王居高看着孤容,那表情是扬眉吐气后的快意。
孤容倒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什么语气,只盯着他拿过来的卷轴细看,此刻他毫无头绪,能多了解一点便是一点。
见他不理自己,阎王仿佛一拳打进了雾里,不悦地伸手就去夺卷轴,“本阎王和你说话呢!你……!”
阎王的手刚触及卷轴,便被孤容一个眼神镇在了原地。
孤容紧抿着唇,幽深的眸子锐利地盯着他,那样子似乎在告诫他,敢动一下试试!
被他这眼神威胁,阎王不觉打了个激灵,仿佛胳膊又疼了一下。明明知道他此刻已是肉骨凡胎,阎王却不得不默默的收回刚触碰到卷轴的双手。
谁让他这一千年来,还对他当初那段残忍的暴打记忆犹新呢。
“上神若非要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自小仙当上阎王那日起,从未有人敢闯,上神如今已是凡骨,只怕会永堕地狱,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了。
“带我去!”孤容直接道。
毫不犹豫,又这样笃定,阎王又疑惑了,“莫非上神早已知晓此处?”
孤容指向手里卷轴,“这里明有记载,进入炼狱,就能看到任何一个想看到的人的过往,且只要活着出来,便不用喝孟婆汤,可以自行投胎选择去处。”
“你果真要闯?”阎王疑虑,“自小仙继任那日起,千万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闯,即便是有十几万年修为的上神,也难以承受这炼狱之火,你已是凡胎,又无仙骨护体,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要闯。”孤容万分坚定,“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
阎王瞠目,本想着用炼狱吓他一吓,逼他知难而退,不想,他竟不怕。
心中思量起来,他虽已不是上神,可这浑身的气势,还是那样不凡。
看着他,一股敬佩之感油然而生,毕竟,若对换身份,他就是被打死也不会进那炼狱,受狱火之苦。
一时间,摒弃前嫌,把之前的又怕又恨变成了又惧又敬。
“来人!”阎王含泪看着孤容,绕有气势道,“送上神前往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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