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那个世界与这里一样,都是凡人,不过时代在进步,人们的技能也随之发展,才会有那样的世界。只要不断发展,这个世界早晚也会达到那种程度。”
“那……娘能看到么。”涵巧露出向往之色。
额。
乐庆呆住了。
“娘,科技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恐怕……”
这话让涵巧回过神,她也明白估计等不到那一天。
“好吧,嗯……那个世界也有战乱么?”
乐庆点点头:“战争,是无论什么时代都会发生的事,就连我那个世界也并不和平。”
若身在乱世之中,最盼望天下太平的只有百姓。
王侯将相征战四方,平天下,立安康。不过一套说辞。
“但庆幸的是,我诞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一个经历万苦艰辛之后屹立不倒,发展迅猛,强大到足以令自身和平的国家。”
乐庆声音愈发激动,涵巧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若如今大尊王朝也能如此强大,域外夷贼不敢妄动,她的夫婿,就不会葬送性命。
“那个国家,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每个人都能吃饱饭,喝上干净的水,天寒有比鹅毛柔软的被子,比鹤氅还厚实的衣裳。”
“国库充沛,就算整年颗粒无收,也能供百姓吃上三月粮食。”
“还有手机,上有镜片,如果想念远方亲人只要传出消息,即便距千万里也能在镜中呈现。人们甚至可以乘坐铁鸟巨船,到想要去的地方生活。”
若要跟这个时代相比,那真的是比天界还幸福的地方。
不知不觉,涵巧眼前再次扑朔迷离,假设丈夫跟她生活在那个时代,该有多好。
乐庆言语描述的世界是多么遥不可及。
……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也一天天变好。
今年雨水充足,村边田地蔬菜谷物卖相粗壮,肯定要有好收成。
今日乐庆拢地除草,拄着锄头满意的看着即将收获的粮食,算算时间就差两月左右。
刚才还下着细雨,哪成想干完活雨停了。
天气多变,真招人烦。
小黄花近些日子陪伴他干活,说白了就是换个地方玩耍疯闹,唯一的作用只有往返村子桑田给乐庆带去热腾腾的饭菜了。
“小花妹,回家咯!”乐庆喊了她一声,便自顾往家走。
与此同时,小黄花在田边不知干什么呢,扑了个狗啃屎。
“嘿嘿,小庆哥儿。”小黄花跑了来,“你看看这啥。”
说着她便邀功似的从身后掏出件东西。
细长的狗尾草茎揉的松软,上边还绑住两只蝈蝈,并且各断掉一只大腿。
好家伙,这要让前世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看见非高分贝尖叫不可。
“嘿啊,个头真大!行,先回家,我给你做个东西。”乐庆揉了揉她的脑袋。
回到家,乐庆坐在门墩上,小黄花抱着小黄狗坐在一旁看。
只见乐庆手里折着树枝,叠的她眼花缭乱,但排起来特别好看。
“小庆哥,这啥?”
乐庆没回话,继续编织手中的工程。
片刻工夫,一只漂亮的小笼便出现在他手中。
“喏,给你。”乐庆把小笼子递给她,“以后就用它来装蝈蝈知了啥的,不容易死。”
“嗯!”小黄花眼里已满是星星,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小笼子,脏兮兮的小手在上边擦了又擦。
“小庆哥。”
“嗯?”
“俺咋觉着你跟以前好不一样了?”
乐庆紧张的一扭头,小黄花好似装进整片星空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
咕咚。
他狠狠咽了下唾沫。
前几月刚被老娘扒掉马甲,这么快又要被一小孩扒掉马甲吗?就算自己伪装的不到位,也不至于暴露这么快呀。
“小庆哥现在变得好厉害啊,感觉没有小庆哥不会的东西。”
“但是,小庆哥现在也不总陪俺玩了,以前都陪俺抓蝈蝈,玩过家家的,而且总带俺进山玩,现在也不去了。”小黄花将疑惑全讲了说来。
听着,乐庆不着痕迹的擦干额头上的冷汗。
“庆哥现在长大了,不能总陪你玩。”乐庆笑了笑说道。
“那俺陪小庆哥玩,一直都陪你玩儿。”小黄花开心的将乐庆抱住。
两人在小院里玩了一会,孩提时代总是单纯而不失快乐。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一道声音打破了欢笑。
“官吏来了,到村子口了!”
“挨家挨户都清理好院子,别让官大人染上脏灰。”
经常在村里跑腿的此刻大声嚷嚷的报信。
乐庆不禁疑惑,还没到收粮的时节,官吏来做什么,体恤民情不成?
心中揣着好奇,乐庆扶着娘走到院门口,小黄花则早就跑回家去。
须臾,一队身穿青黑色上刺绣怒目狮子官服的人,在村长陪同下朝这边走来。
仔细看一共六个人,挨家挨户的查看,他们身后还有几个村子平日里撒泼无赖的汉子跟着。
终于到了大柱家,只见大柱老母亲哭嚎着扯着他,却一点办法没有的望着官吏,而大柱哥不知为何坚定的挣脱了母亲,任由母亲踉跄倒地,就连小黄花在一旁哭也没有管。
看他脸色似乎已下定某种决心。
一群人还是来到了母子二人前。
“官爷。”
涵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微俯身问好。
为首的两人中,一人拿着册子翻了几页。
“你家应该还有个男丁,跟我们走。”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甚至一眼没瞧娘俩。
“这还不过是个娃子。”
另一领头的忽然皱眉说道,拿册子的才抬头瞥了眼乐庆。
“不小了,走吧,征兵参军吃的比这里好。”
“你没看他才多大?年纪有过单十吗!”另个官吏又道。
先前的官吏看了眼他,把他拖走几步远。
“看看看,你就知道看。老子做这差事早就不看收的什么人,他们又怎么闹。你以为老子忍心?去他娘的老子心也不是铁做的,看有啥用,咱们替他们着想,谁来替咱们着想?咱俩就是个小小差役,随随便便能被捏死,既然帮不了别人就管好自己,干脆别看。”
“可是……村里至少还有别的汉子,抓个小娃算什么?”
“你还不清楚嘛,半个村子都查完了才几个男丁,这次朝堂要征兵十万,咱俩这一路下来单个村子收不到三十人根本不够用!”
另一个官吏还想反驳,可愤怒的努了努嘴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的愤怒不是针对眼前的人,而是对朝廷的愤怒,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其实两人都明白,多年前攻打红肤蛮人,连年战争没打下来,劳民伤财国家势弱之际,夷族便打了来,僵持数年不下,没过两年红脖子蛮人欲要复仇再挑起战争。
大尊已是拿着血本在打!
“至少,让那娃娃跟他娘再好好说会话。”
两人相互点头,回到队伍中。
“朝堂征兵,你跟你娘回屋里准备准备,之后跟我们走。”领头官吏又凶神恶煞的道。
“官爷,我家娃子还小,能不能……”
“半刻钟。”
涵巧挣扎的话语被官吏打断。
知道事情无法扭转,涵巧带着乐庆回了屋。
“跟我进屋,给你拿些东西。”
刚进内屋,乐庆扑通一声向涵巧下跪。
涵巧在前边走着早已泪流满面,她转回身将乐庆扶起。
“傻孩子,瓜娃子。”
“娘,此次一去,恐怕孩儿在不能尽孝……”乐庆哭了。
“说什么呢。”涵巧擦干净痛苦流涕的脸,“还有你爹英魂守着你,他一定会保你平安归来的。”
乐庆点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你给娘讲了那么多新鲜事物,更让娘明白事理。”
涵巧捧着乐庆的脸,当娘的都觉着自己孩子好看,此刻她觉着自己儿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
眼睛好看,眉毛好看,鼻子嘴巴都好看,这些凑在一起就更好看了。
“娘天天夜里都想着亲眼见一见那个世界多好,但也听你说的,时代是慢慢发展的。国家的百姓愿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这个国才能发展壮大。”她吸吸鼻涕,认真的对乐庆说,“你去把,为国家效力,国家不会忘记你。”
“嗯,好,娘。”
其实正因她被带动,更明白事理,就越明白,就算一个孩子愿意为大尊战斗,赴死沙场,除了他娘,不会有人在记得他了。
“手伸出来。”涵巧翻箱倒柜取出了些银子,“这些银子你拿好,这是你爹当初走的时候,官府发来的,留着路上用。”
“嗨,娘,刚才官爷也说了军队管饱着哩,而且有军饷,这些银子您留着。”乐庆笑着说。
“别说傻话,进了军营里到底怎么样还是两码事,娘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听着,乐庆只好作罢。
半刻钟过后,涵巧送乐庆出门。
“娘,我一定会回来的!”
天,又下雨了。
“家里老头,大儿、二儿,都被你们捉去,上战场死了!你们连幺儿都从我身边夺了去,连种都不给我们留下!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畔传来耳隔壁老母的哭声,奈何哭嚎只能展露她的无可奈何,最多便是自尽死了去。
涵巧盯着儿子的背影渐行渐远,那矮小的背影在落实余光中显得高大,像个巨人,但那只是错觉,他还是那个孩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
乐庆咬牙挺住了,终是没有回头。
涵巧知道官吏会在村子绕一大圈,若去村口还可以见见她的孩子,却也终是没去。
雨淋湿了天空,毁的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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