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历627年,渭城。
“驾,驾驾!都让开!闲杂人等全部退散!”随着一声声呵斥,在嘈杂声中马蹄扬起的烟尘布满半个街道。在渭城最繁华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队身着华丽却破烂不堪的军士,尤其为首一骑竟然混身血污,细的一看头上的盔甲都似掉了一半,全队人马盔甲均有不同程度上的破损。
“喂,喂!还有没有王法,我大渭城可是禁止在坊中奔马疾行的。” “这些是什么人啊?竟然敢在安和坊中公然违抗府令,而且这身穿着可不似渭城样貌。”渭城毕竟是边城,民风彪悍,倒也不似国内其他地方那般畏惧军士。人们不慌不忙的躲到路旁,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着。
渭城,乃是大凉国四大边疆重镇之一。主要肩负抵御北戎族的使命,大凉国自太祖开疆拓土数百年来,都无法彻底消灭戎族。不论是太祖开国之时派大将征伐还是二十年前宣宗御驾亲征,戎族始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凉历627年,乃是宪宗当政。二十年前宣宗亲征,虽然将戎族打到漠北深处使边境平安了二十年,但宣宗也因亲征受伤,拉下病根,十余年深居内宫,每年都在全国征招太医,但却从未见他们回来过 终于,625年,宣宗一命呜呼,年仅四岁太子即位——是为宪宗。
话说回渭城,安和坊内,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铺子里,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浑浊的眼神猛地一凛,难道是都城又发生了那种事
老者眼神随着官兵们前行,只见这一队人马拐进了渭城府衙之中,随后便目所不能及了。这边老者正暗自揣度,那边人马却在进了院内后竞相跌落马下,各个嘴角竟都有鲜血流出
“啊这这是什么一回事? 快快去禀告府尹大人!” “是,大人” 一旁的丫鬟慌忙应道。不一会,见一精壮男子自正厅疾疾赶来。此人约莫四十的年纪,一袭长胡,却又纶巾谨然,全然不似边疆之城的府尹,倒似翩翩少年郎。
“屠 屠大人 我等乃是牛千户手下奉命自都城前来渭地将此密函交与屠大人 ”只见此人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带血的信件,颤抖的交与眼前的府尹大人。屠大人赶忙接住,并试着倒在地上的士兵,“你们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 难不成是遇到了戎族诶,别倒啊 快来人快去恒德堂喊季神医” 那大汉十分壮硕,再加上身披盔甲,竟连久经沙场的屠千仞都扶他不起,屠千仞眼看他呼气越来越微弱,情知已无力回天,便去拉其他人。可谁知,一队整一十五条好汉都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
这时,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位老者进入了院内,正是刚才在铺子内旁观这队兵士的老者。老者快步上前,冲着屠府尹微微欠身,随即就去搭那大汉的脉。 片刻,老者眉头一皱,暗自道:“此人脉微欲绝,极细极软似有似无,乃是气血大伤之征象 嘶 不过这可不是一日能造成的,这些军士正值壮年,平常也应该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 随即搭了一下其他人的脉相,竟然都似这般微弱。
老者缓缓起身,说道:“这 府尹大人,这种情况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并不知晓其中缘由,还请府尹大人另请高明吧。” 屠千仞回道:“先生自谦了,这诺大一渭城,先生称第二,可哪还有人敢自称第一啊。” “望府尹大人赎罪,这回老夫是真的无可奈何了”说罢,老者拂袖便要离去。府尹连忙追问:“老先生真的没有办法吗 哪怕只是以药力吊住其一时半刻之姓名,让本尹询问几个问题便可。” 老者停住脚步,缓缓转身:“这老夫倒是有一剂猛药,乃是以人参附子等药物加大剂量,以回阳固脱,不过似这种猛药,对于这些兵士来讲,也只是杯水车薪,残灯复明罢了” “足够了,足够了,先生只需将这法子使来,只拖的一时半刻便足矣。”
屠府尹连声回道。
老者声音显得有些犹豫:“那老夫就试一下吧,只是药物等都在铺子,还未取来。”
府尹见状,忙应声:“不劳先生去取,我这府上平素也有病人,一干药物府里倒也一应俱全,先生只需吩咐即可。”屠千仞大手一挥,几个家丁四散而去。不一时,家丁们又匆匆赶回,领头一人怀里还多了几个包裹,身后众人或抱着砂锅或拿些柴火在后面跟着。
“禀大人,这些药物便是按季老先生所言,自府中仓库所取。”领头的一人说道,“还望大人三思啊,这药是给夫人” “闭嘴!”家丁还未说完,就被屠千仞一声呵斥打断,“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啊 是,大人。”几个家丁赶忙把包裹放在地上,弓着身子退出了大院。再看屠千仞身子一转,脸色一变,竟似有了笑容,再无半点训斥家丁时的威严之气,说道:“先生,请吧。” 言语中温和却也带着几分不容忤逆的意味。季老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拿起地上的包裹,径直走向摆好的砂锅处。
屠千仞笑道:“还望季先生不吝惜一身医治本领,万望救命啊。”老者道:“古语,‘附子禀雄壮之志,有斩关夺门之气,乃阴镇之要药,回阳之绝品用之得法,常能挽性命于顷刻。倘若以如此回阳固脱峻药尚无用,那便真的无力回天了。”但见老者以武火浴猛药,约莫三刻后,又加入人参等臣药,终得一碗回阳剂。老者喂那为首军士服下,只消半刻,大汉便有了一丝鼻息,虽说仍如游丝,却也比最初好了许多。又过了约莫一刻,大汉勉强睁开了眼睛,看见屠千仞,仍欲行礼,却怎么也起不来。屠千仞见状,急忙说道:“不必多礼,牛千户派你们来我渭城究竟有何要事?还有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情况,难不成那打不灭的戎族又犯我边境?”
“禀禀大人,”那人说一个字便要喘一下,“牛牛千户之要事尽在信件之中 小人等怎知大人要事。至于我们的伤,我们是碰到碰到 ” 话还未说完,那汉子就一命呜呼了。屠千仞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拿着那封带血的信件,打开看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屠千仞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抬头对老者说:“今日之事有劳季神医了,神医请回吧,改日本官亲自上门答谢。”说完,也不管老者,一扭身径自回了内院。老者也自知有大事发生,起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只是那老者,先不紧不慢的走出府衙,拐过街角,看四下无人,竟飞也似地望安和坊自家铺子跑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至于屠千仞这边,自己一人回到屋内,走到书架前,伸出手在书柜上摸索着什么。突然听见“咔”地一声,书架分为左右,原来这书架竟是一道暗门。屠千仞拿着书信走了进去,走了约莫十几步,原本黑漆一片的密道居然亮了起来。道两旁的蜡烛不点自亮,照的密室内清清楚楚,但见手腕那么粗的两条铁链子连在墙上,又垂到地上,而另一端却齐齐得拴在一个老妪的手腕处。 “毒妇!尔等三十余年前掀起一场瘟疫,妄图延缓我大凉出兵伐戎。使得我大凉生灵涂炭,近来京城又见病患,和十余年前的症状一模一样。可是你蛊巫宗残余势力再现?你被囚禁于此少说也有近三十载,当年的圣女,已经沦落成苟延残喘的老妪,难道尔等巫士宵小还无悔改之意,欲引灭宗之祸上身吗?!”屠千仞厉声冲着那老妪喝道。
那老妪缓缓抬头,半睁着眼,细细端详一番,冷笑一声道:“呵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当年那个愣头青,怎么,这渭城府尹死了吗?竟然派你个毛头小子出来主事。还记得当年你家老贼中了我蛊宗疫戾之毒,死的那叫一个痛苦” “妖婆还敢口出狂言!”屠千仞不等那老妪说完,就气上冲心,“噌”地一声,手中剑已出鞘,抵在那老妪的脖颈处。其实,倒也不怪那老妇连渭城府尹也不识得。
这其中渊源,还得从那场灾乱说起。原来,三十年前,屠千仞的父亲是当时的太医令,却奈何瘟疫不得。倒是连累屠千仞的长兄和他自己,都命丧于那场瘟疫之中。而屠千仞在当年他父亲死后,只身一人来到渭城。发誓建功立业,待到掌军之日,亲自灭了蛊巫宗。他从一个普通的子爵,一直干到了重镇渭城的府尹。前些年,屠千仞成为府尹后,才知晓原来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的敌宗圣女,竟然一直关在渭城府衙内 当时屠千仞也是怒发冲冠,取了兵刃就要去杀了那蛊宗圣女,也多亏他手下参军是个有真见识的人,当即拦住了他。过后屠千仞也冷静了下来,虽没有杀她,但那间密室,甚至于那间书房,屠千仞都从未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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