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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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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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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琅逢成立了心意班,想要在地方扎住脚就得跟那些乡首闹和,首要的就是要跟如今的游风约新安里乡首搞好关系,因为现在的乡首就是跟他有结怨的小天王冯光道。他当年就在新安里做乡首,后慢慢升任县爷的,现在没想自己这个县太爷又来低下头跟乡首闹和来了。

    冯光道新任乡首后,就跟乡里一些士绅、侠义志士一道,遵循先辈留下来的游风乡约之规矩,把游风乡约搞得是轰轰烈烈,井然有序。

    秀才王抓钩开办学堂,龙关根、牛满圈等开办拳房,该学文,该学武学武。

    岳琅逢跟冯光道并没有过直接冲突,而是他的那些手下耀武扬威在乡里横行,地方上的小官小吏贪得无厌,才使他走到这种地步。

    弃官经商的岳琅逢作为“心意班”新班主,先是低头一步拜见了乡首冯光道,待戏班组成后便差揽头找到乡里跟乡首下帖,要求给同乡百姓义演。

    乡里才成立了游风乡约之组织,也需要请台戏来喜贺一番,既然本乡成立了戏班,就开台唱演一回也给个宣传。

    于是择吉日,拜乡首,支社灶,由乡首文武列队抬出游风塑像,致礼供奉。

    开演前,二丑扮成红煞神(钟馗),先开腿耍几趟“猴拳”,几招“蛤蟆功”,然后将社家给的一只红公鸡脖子咬断,将鸡血流一碗里,喝一口喷洒全台,同时以锣鼓伴奏,然后将鸡头放碗里,用红布包严实,钉在戏台前檐下,以示吉利。

    冯光道问这是啥来头,掌班道:“有游风爷神像,若即开光。”然后掌班拍拍手掌,那些戏娃娃同时出场,下跪,再由一位师傅及箱管,奏准班主岳琅逢后,全班娃娃叩头谢之,然后起身。

    这一着,显示出心意班的规矩和后继有人。来了个开头挂彩。

    当地乡社有个习惯,要唱就是七个本头。新人新角儿才拼凑起来,抡七个本头好戏还有点吃力抡不够,加之乡首们和那些戏迷对上次新意班唱的那一本《杨排风》还是记忆犹新,就执意点了《杨排风》,心意班却抡不起来。

    这头一场决不能掉本头,岳琅逢便差掌班携带他的书信到潞府找新意班程班主,信中意思就是不问价钱,就选角儿能唱了《杨排风》一剧就行。

    程班主跟岳琅逢早年都是爱好唱戏的,岳琅逢买了官当,程班主就跟他不相往来了,不过在后来,他担任县太爷的时候,还不少帮他的忙,给他的戏班轮了不少戏场。于是便派靳义堂和刘福禄带几个角儿去给心意班捧场,派演《杨排风》、《卷席筒》两本拿手戏。

    没想到的是,跟靳义堂学了没多久的钱贵生一炮打响,扮演“杨排风”跟上次赵英子一模一样,都以为就是上次那个角儿演的杨排风。

    本来上次冯光道跟李三太就几乎认出了赵英子,只是不敢确定,因为赵英子会唱戏,唱腔好,他冯光道就知道。现在这赵英子又出现了,这次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主动去认她,她女扮男装也许就是怕别人认出来。

    《杨排风》戏一谢场,冯光道就跟李三太上台当面给扮演杨排风的钱贵生发赏钱,钱贵生接了赏钱,深深给他们鞠了一躬,可仔细辨认却不是赵英子。

    “赵英子一定还在赵府。”李三太道。

    “当初我等被百姓称为是响马、反贼,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等是响当当的乡官社首,可以光明大胆地找赵英子完婚了。”冯光道高兴地说道:“明天打发戏班走后我们就到赵府打探打探英子。”

    自从赵英子出了那事后,赵员外看着两个女儿紧紧的,一共四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出嫁了,小女儿被逐出家门。眼前还有个三女儿尚未出嫁,已是赵员外的一块心病。

    冯光道跟李三太到了赵府,也不敢轻易进府,问李三太怎办为妥,李三太道:“若公子不想进去,就让我打扮一番进去摸摸情况。”

    冯光道道:“这个办法好,只要不让员外发现,其他都无关紧要。”

    于是李三太就穿一身灰布长衫,头戴一顶毡帽,留一撮花白的山羊胡,戴一幅黑色圆眼镜,右手拿一根指路棍,左手拿一杆写着“摸骨看相测字”的布帆旗,肩背一条褡裢。就在赵府大门口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两只眼睛不停地偷看着赵府门口的动静。

    约半个多时辰,从赵府大门口出来一个老者,这人李三太认得是赵府的管家刘六,因为他们先前经常来赵府,还是管家给帮的忙最多。

    管家见到李三太就过来问道:“大仙在此等人还是算命?”

    “要饭扔不掉棍子,当然是想讨个彩头了。”李三太直直看着管家,摸棍子往前一点,做出一个瞎子的样子。

    我看你一直就在原地徘徊,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你刚从大门出来,怎知道我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管家没吱声,径直朝他走过来,弯腰就去抢夺他手里的棍子。李三太下意识一抽棍子,又顿觉露馅,苦笑一声。

    管家这时也抑不住笑道:“看你这使得,能得到个彩头吗?你就算算老夫是谁吧?”

    李三太明知道这刘管家是识破他了,还算个屁,就摘掉眼镜跟管家笑道:“你怎认出来了?”

    “见你就不像个占卜相命的,那个相命的老在人家门前转悠,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你早在门口端详了吧,冯公子说了只要不碰到员外,谁也无妨,我还吆喝什么,再把员外吆喝出来,逮我个正着?”

    “老夫猜你们是来看小姐的吧?”

    “你从我手里把小姐给要走了,我不来能行?”

    “你们可把小姐给害苦了呀。”

    “怎嘛害苦了?”

    “你不是会算,就算一个我看看?”

    “说正经的吧,别挖苦我了。”

    这时从大门口又出来一位小姐,李三太急忙将眼镜戴上,悄声对管家道:“你别吱声,先不要让她认出我来。”

    出来的是赵府三小姐赵秀芝,她见管家跟一位占卜先生在一起,就都跑了过来。

    “小姐跑来怎什,还想占占吉喜?”

    “不是不是,看刘管家在此,来凑个热闹,不知管家测算什么?”

    “老夫已近黄昏,还算什么,算个啥时入土?”

    “呸呸呸,晦气晦气。”三小姐赵秀芝道:“要不我们就测个字吧。”

    于是,三小姐就在地上用手指写了个“光”字。

    李三太先前跟冯光道来赵府知道三小姐对他也是情有独钟,只是四小姐赵英子比三小姐性格外向抢了先机,三小姐只得将此心思藏在肚里。现在这小姐写了个“光”字,一定心里还在想着公子。

    李三太假意思索了一会,指着那个“光”字道:“从这个字意看,小姐现在是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感觉头脑纷乱,拿不定主义,字里有个“兀”字,说明只要小姐实诚(务实),就会扫除儿时的羞涩,使心事变成光芒四射的希望”。

    其实,李三太是按照小姐先前心思来胡乱破解这“光”字的,知道小姐识字,也不敢离字意太远。

    李三太来到冯光道等他的地方,把三小姐走后刘管家跟他说的赵英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冯光道似乎就有这个预感,他听后没有肯声,知道这是自己犯下大错,苦苦害了英子,还让她给他怀有十个月的身孕,受到家法的惩治,不知去处。

    李三太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说着把一块白色手帕递给他。

    冯光道接过手帕,见上面画有一对鸳鸯鸟,雌的在下面,雄的在上面。中间有一首诗:“望君眼欲穿,君高难回勘,满目相思泪,难润心上霜”。后面没有落款。

    这明明白白就是一首求爱诗,这显然不是英子的。问三太,他才跟冯光道说出原委。之后笑道:“如今是,花落已有主,不可随波流,满水泼地上,一去难求回呀。”

    冯光道苦笑一声,他明白这个意思,却是满腹惆怅一时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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