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讲回我的大学。
我们学校的正大门是西门,西门对面有一个沙滩。这个西门沙滩除了沙子多之外,地上最多的就是清洁工都来不及清理的避孕套。奇怪的是,有很多学生喜欢站在情侣的遗迹上面表白,甚至还有人专门过来这里拍婚纱照。站在别人的床上表白或结婚到底有什么深意,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四年没有得到答案。而在这里表白成功的人,大多幻想有一天在这里拍婚纱照。这些人梦想都时常破灭,何况是幻想。所以西门沙滩不仅是爱情的萌芽地、爱情的交配地、爱情的墓地还是幻想的破灭地。门前就是有四地之称的西门沙滩,也难怪我们学校成为榕城十大景区之一。西门靠在三环边上,从西门径直进来是一块印刻有学校名字的大理石。令人吃惊的是,该校名刻写得最大的那个字竟是个错别字,在被发现几个月后已被修正,不得不感叹学校的办事效率之高。大理石后面是一个水池,我见过一些学生在西门沙滩醉酒回来偶尔会迎池一尿,也有幸见过同学们在此洗脚洗脸,大家其乐融融,开发水池的功用。水池的周围有四四方方头顶戴个尖帽的盒子灯,盒子灯古香古色,这是我觉得学校除了图书馆的书本外还残存几件留有文化痕迹的物件之一。遗憾的是,学校的同学们似乎总觉得长相稍异的公共设施碍人眼球,四年下来,残存的盒子灯更残了,上面让学校里的艺术家们刻满各种缺胳膊断腿的动物。
学校水池里的喷泉常年起起落落,在盒子灯、路灯镶嵌照映下倒显得流光溢彩。水池里前些年还有一些鹅卵石,不过由于学校的收藏家太多,这些鹅卵石都已经上岸,不知道藏在哪个女孩子的衣柜里。以前还偶尔冒头的两条金鱼,在我入学一个月后,也销声匿迹,可能是同学们灌入的酒精浓度过高所导致。
关于这所学校的同学对于艺术的热爱是有迹可循的。有一天放学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路边有人在树上刻画。我问:“同学,你在干嘛?”那位同学回答:“艺术,艺术你懂吗?”我答曰:“不懂。”那同学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说:“这棵树本来和两旁的树一样普通,因为我手中的刀,内心的才华所刻上去的画,而变成艺术树。”听此言论,那时虽不解其意但我是惊叹不已的,当然,惊叹的原因多半是畏惧那位同学眼神饱含的轻视之意。继而又过几天,我走过那棵树,发现不少同学依葫芦画瓢,它周围的树都成了艺术树。我想,莫非这就是学校的艺术起源。只可惜这学校并非是一所艺术高校,也极少人去留意这些艺术家们,要是关注程度足够的话,说不定学校破例开设一个艺术奖项,给予他们褒奖。
这所学校不仅有艺术家,也培养了不少生意大家。某一日我和王大头从食堂吃饭回来,见到一个在女生宿舍楼下摆摊卖水果的阿姨对霸占她停车位(摊位)的车子实施放气政策。把电动车们放好气后开始清理停车位,把停车位空闲出来供她经营水果。以前曾听说有学生多次投诉到保卫处,但这投诉信就像是警察局封尘多年的案子一样没半点动静。我和王大头那会血气方刚,总有替天行道的想法。我们决定把水果摊阿姨的所作所为昭告全校,除了在网上给她的摊位做宣传外,线下也去做了一些海报打算张贴出去。最靠近水果摊的除了女生宿舍楼,就是旁边的食堂。对于女生宿舍楼我们是万万不敢造次的,因为曾听说有位学长半夜醉酒回来在女生宿舍楼门口唱郝版本的《灰姑娘》被宿管阿姨打晕过去三次。所以我们选择了人员最集中的食堂张贴海报。
我们走到食堂,正准备张贴海报,旁边突然站着一个神出鬼没的保安制止我的行为。我说:“保安叔叔,我就张贴一份社团海报,过两天就撕。”
保安叔叔说:“不能贴!还有,叫什么保安叔叔,叫警察叔叔。”
我腿一软,没想到我们干这事竟然惊动到学校的警察。但想想这是做好事,终于惊动警察了,问道:“警察叔叔,为什么不能贴?”
保安叔叔说:“我管这一片的,我说你不能贴你就不能贴,废什么话!”
我说:“你看食堂自己都贴呢,墙上贴的都是食堂小窗口的广告。”
保安叔叔说:“食堂交了租金,这叫善于利用空间资源,没有妨碍到学校的交通与治安。”
王大头说:“我们也没妨碍到学校的交通与治安。”
保安叔叔教育道:“你们没交租金,不能利用这个资源。”
王大头握拳叉腰道:“我还交了学费呢!”
保安叔叔吐了口痰,骂道:“你的学费是交给国家,食堂的租金是交给学校,能比吗?你妈的,还大学生呢,脑子不会变通,你爸当年就应该把你放在马桶淹死,不然也是交配出来一社会蛀虫。”
我长舒一口气,瞪着保安道:“小心我们向派出所投诉你在食堂门口恐吓学生。”
保安笑说:“小b崽子,知道派出所的门口怎么走吗?你在校园乱涂乱贴,我作为保安队长有权把你捉拿到保卫处!”
这是一个只会教人吐痰不会教人谈吐的学校,我已经无力抗争。
保安队长抢过我们的海报突然严厉说道:“我还要去巡逻,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啰嗦。你们滚不滚,不滚依校法处置,把你们打一顿再上报你们辅导员给你们处分。”
这时我们才知道我们学校的校法就是把人打一顿再处分,我们感慨万分。无可奈何下只好含恨离去,此事还得日后慢慢筹划。
到晚上,我和王大头走在校园里看见有学生把电动车推去学校唯一的摩修店打气。这家摩修店开在我们学校车流最多的地段,它的生意异常的火爆,特别是慕名前来打气的人尤其多。这家店好像除了打气就是补胎,其他的业务都没时间去拓展或者是根本就不涉略。在我们面前,两个在等候修车的同学热情问候,其中一人问:“同学你又来光顾了啊?”另一名同学摇摇头说:“没办法,不知道哪个丧尽天良的把我前轮车胎的气放了,后轮也扎破了。”
那一人说:“还好我们学校这家摩修店给我们学生优惠价,补胎充气都花不了多少钱,几乎都是按成本价来,就挣我们一点手工费。”
另一名同学说:“是啊,要不然能在学校骑电动车的都算有钱人了,一年光这破电动车的修车费就能赶得上别人小车的保养费。”
那人说:“听学长说以前学校里的电动车还经常丢失电瓶,现在治安算好多了。”
旁边有一名阅历丰富熟读学校政策的高大学长路过说道:“当然好多了。电瓶储存多了容易发生爆炸,为了安全起见学校强制规定这家摩修店不能再给学生更换电动车电瓶。”
学长身边的朋友说:“我们以前一年换一次电瓶就补足物业费了,哪里用得着经常过来修车。”
那名高大的学长怪笑一声道:“我们学校做生意的越来越精明了,都学会细水长流了。”
学长的朋友说:“人家做生意的也沾了素质教育的好处嘛,你没看见我们这些学弟学妹素质也越来越好了,过来充气补胎的都整整齐齐地排着队。”
那名高大的学长突然指着一个女人说:“你看,摩修店老板的老妈过来了,一到晚上这边老板一个人就忙不过来。这阿姨真是够辛苦的,白天摆摊卖水果,晚上还得过来帮他儿子打下手。”
在后面正赶来交电动车保护费的同学即刻有些躁动起来,店里总算又临时补充一个员工,不然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晚上熄灯睡觉,王大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坐起来对我说:“搞半天人家水果摊的跟修车店的是母子关系,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行业,竟然都是他们的家族企业。过风,我觉得我们得想想对策,摩修我们搞不了,去卖水果总成吧,全校的好处总不能让他们一家人独占了。”
我和编剧也坐起来,透着阳台的一点光亮,齐刷刷地看着他。
王大头说:“你们看我干嘛,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点正义感吗?”
我说:“这种事我们量力而行,今天去张贴海报已经算是伸张正义,没必要非要较劲去摆摊卖水果。何况我们也不一定能抢着人家生意,学校就不是只有她一家卖水果的。”
编剧也说:“大学生去摆摊卖水果多跌份子,我不去。”
王大头坚持说:“今天伸张正义没成功,反正我一定是要干的。”
为了王大头心中的那点不务正业的正义感,我和编剧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买单。
然而替天行道失败了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无疑极大程度的验证了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