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缓慢行驶，望着宽广的沥青路，我从后视镜看不到一辆车的影子，这五六手的凯美瑞在这条路上差不多就成了孤家寡人。从古城转弯出来后就是三车道，二十米范围内都没能遇到第四辆车，我怎么也没想明白，这怎么就追尾了。接下来卫斯理的一番话无疑解释了一切:“这才是我第一次开那么远啊，怎么就完成首撞了。”
赶往双廊的路上还有四十多公里，我不得不点起一支烟来解乏。于我个人而言，我是不喜欢开车的，我认为这世界上最无意义的一件事就是开车出远门，有三十公里以上的一概被我定义为出远门。有个朋友也被我这种心态影响，他跟我说，他以后要是有钱买车，自己不开车也不请司机，就天天叫代驾，每天换个新面孔给他开车，看着一群本来就活得没意义的人因为钱抢着来帮他做无意义的事他就特开心。可惜的是他文凭不高，找不到好工作，工资供他花销之后攒了很多年，也没能买一辆车。更不巧的是前两年他工作的工厂倒闭了，他没找到工作，在家待业了一段时间。他每天就在镇子的马路上晃荡，每逢过马路都逼停一个司机，每天都被不同的司机问候家人。后来他听说跑滴滴特别挣钱，一个月能挣一两万，没办法，只好去租车跑滴滴，现在倒是每天都能接送不同的人，估计再跑两年就能买车了，就是不清楚他以后出门会不会天天叫代驾。
我放下车窗，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出了大理古城后，大理的繁华好像就渐行渐远。或许用繁华这个词来理解大理是不准确的，只能说越来越缺少人文气息。在副驾驶座上，卫斯理也很无聊的吸起烟，这厮吸烟特别像一个老烟枪，每次吸完一支烟，他的烟嘴都是扁的黑的，上面还有一连串的牙印。他跟我说，这是过滤有害物质。燕南飞以前受他蒙骗也跟着学，别人吸完一支烟，他一支烟一半都没吸到。后来才知道，卫斯理这厮刚开始写文章的时候没稿费，烟都买不起，这样吸烟能一支烟吸出两支烟的感觉。现在挣到稿费了，还花大价钱买了一辆事故车，卫斯理吸烟的习惯还是没能改过来。我已经点上了第二支烟，这厮还特有感情地跟嘴里的那支烟较劲，歪着嘴吸着，吸像极难看。在大理古城里，我还真没看到有哪个在古城待久了的年轻人不吸烟，无论男女，不清楚什么时候，在大理，吸烟也成了追求文艺或自由的必备条件之一。
卫斯理左手拿着烟，右手搭在车窗外面吹风，问我:“你现在开多少？”
我说，六十，怎么了？
他说:“原来我开车真的那么慢，那怎么就撞上了。”
原来这厮自个还没想明白呢。我说:“实在不行，就把车卖了吧。”
卫斯理沉默半天没讲话。过了很久才说一句:“以前说开车去兜风，到现在还没去一次呢。”
我说:“以你开车的速度就别勉强风了。要不然只能等台风的时候再开出去。”
卫斯理苦恼地说:“大理这地方也刮不了台风啊。”
我说:“那没办法，你又开不到海边，只能等龙卷风了。不过你要注意安全。”
过了很久终于到达双廊镇。当一个司机有了一个很久的时间概念，可想而知我这一路开得有多煎熬。所以我想不明白那些喜欢自驾游的旅行者们，他们的快乐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驾驭了一个机器而得到快感？如果对于卫斯理来说，他绝对是觉得驾驭一个女人更能找到快感。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充满激情的自驾游旅行者，他能告诉我答案。
我们停好车，我说先去找燕南飞。卫斯理这厮说别急，看到没，那边有个姑娘，今晚带她一起逛洱海。
我们走近，卫斯理刚想打招呼，见人家姑娘猛然转过头来，他迅速把头扭回去。姑娘倒真是个姑娘，可惜是个老成精的姑娘。
卫斯理闭口不谈刚才的事，说，天太黑了，还是得先去找燕南飞。
找到燕南飞的时候，这小子正和两个姑娘在那聊得起劲，甚至已经跟其中一个姑娘勾搭在一起了。
见燕南飞向我们走来，卫斯理很好奇问他:“这两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没见过？”
燕南飞说:“认识半个小时了，你都没到怎么见过。”
我说:“你这速度够快的。”
燕南飞笑笑说:“这叫相见恨晚，如果是昨天遇到，她已经做了我一夜的女朋友了。”
卫斯理提醒我说:“另一个姑娘更加漂亮。疯子喜不喜欢？”
燕南飞说:“那个大家都没戏，我到现在都没能跟她讲一句话。”
我们三人朝那两个姑娘走去，我自然而然地点起一支香烟，卫斯理说的那个漂亮姑娘突然对我说:“能不能别抽烟？！”
我楞了楞，这个姑娘应该和我一样只是来大理散心的。我恍惚中回忆起吸烟的缘故，心里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这是我来大理三天第一次被唤醒心里的记忆。
就在我将要陷在回忆当中时，那个姑娘把我拉回现实说:“发什么楞？把烟灭了。”
我有些悻悻然把烟灭了。
卫斯理过来跟我感叹说:“那个姑娘要是我先遇到就没燕南飞什么事了。”
此时那姑娘正跟燕南飞你侬我侬，我说:“你以为这东西是先到先得啊！”
卫斯理说:“你还别不信，这地方就这样，姑娘就是刚出厂的产品，谁先下预订单就是谁的。再者说，我开的是六万二的凯美瑞，也比燕南飞这三万多的摩托车强吧。”
燕南飞过来给我们介绍说，那个漂亮点的叫柚子，他今晚的宵夜叫小枣。我们三人继续往洱海边上的小路前行，后面那两个姑娘停留在我们不远处的栏杆拍着照片，把洱海框在相机里，那就是不虚此行了。
卫斯理说:“柚子这名字听起来就特别性感。”
燕南飞问:“何以见得？”
卫斯理淫笑道:“要是个红柚子剥光了里面不还是个红柚。”
在卫斯理淫笑之际，柚子和小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柚子对我说:“你这人很没有礼貌。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了笑说:“我叫疯子，刚才不好意思。”
柚子说:“我看你们三个就你还像个正常人，怎么起一个最不正常的名字。”
卫斯理一本正经地问我:“我要去找yi夜情了，你走不走，还是在这边继续挣扎一下？”
我说:“我来这边没什么目的性，这边走走也一样。”
卫斯理走后，柚子表现惊讶地问我:“你们是过来找yi夜情的？”
我说:“我是，你呢？”
柚子说:“我也是。”
我说:“我觉得男人跟女人这样子讲明白了，交流才不会有障碍。”
柚子说:“你这人倒是直接。”
走了几步柚子停下来说:“其实我是骗你的。”
我说:“你没有骗我，我这人真的很直接。”
柚子说:“你这人还挺风趣，你明知道我说骗你什么。”
我笑笑说:“我是打算过双廊这边看洱海的夜景的，遇见你真是个意外。”
柚子忽然回过头问:“没有之喜吗？”
我说:“现在还没有，因为你刚才说是骗我的，一会也不确定有没有，但意外肯定是发生了。”
我跟柚子两人站在洱海的边上，远眺着更远方向的星光。没过多久，卫斯理也领了一个姑娘过来，看来他们已经谈妥价格。卫斯理过来和我们待一会后就匆匆离去，燕南飞借口带小枣去其他逛，后面也再没有踪影，看样子洱海的夜已经很深了。
柚子问我:“你来大理多久了？”
我说:“今天是第三天，你呢？”
柚子说:“那我比你久一点，我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
我问她:“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柚子说:“再待一个星期吧。你呢，打算在这边很久吗？”
我说:“没计划，说不准明天就走了。”
柚子说:“我看你很像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说:“假装的。”
柚子笑了笑说:“那你装得可真像。”
柚子伸出手对我说:“把你手机给我。”我带着困惑掏出手机给她，她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三天之后没走，陪我去丽江，那我刚才说的就不是骗你的，交换条件是，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柚子把手机还给我，挥了挥手说:“我回去了。”
我站在洱海边伫立很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拋向天空:“去还是不去？”
硬币落入洱海里，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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