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百里之外,有个上万人口的大村镇,名唤二贤庄,是个习文尚武的地方。此处远离阳谷、清河、郓城三县,偏安一隅,所以,成了周边八九个村落的人气中心。内有一条街道,两家酒店客栈,近百个铺面,及农贸市场等,颇有小县城规模。这天黄昏,追梦等五人继续挂起“七剑镖局”招旗,望二贤庄街道驶来。追梦、晴翠、潘金莲卷了车后布帘,说说笑笑,指指点点。见一大型客栈门面张扬,左右两排绿树,衬几串宫灯随柳绦摇曳。追梦道,“就这一家了”。
烟筱扬与小李子牵着马缰,在车前引路,想着今晚在哪儿歇宿,因此并未听得,“错过”当前这家“花红柳绿”客栈。追梦也不焦急,三人嘀咕几声,先后悄悄跳下,隐在柳丛里,复咭咭咯咯边讲边笑,像树上寻巢的鸟儿。
“就这家‘联友客栈’吧。”?并排坐在驾座的烟筱扬看向小李子,“叫追梦他们仨下车。”“好嘞!”小李子把马车停住,将缰绳递过去,跑往篷车后边揭布帘。“哎唷!人去了哪儿?”烟筱扬闻声赶来,向车厢里瞟去,果真空空如也。小李子道:“进村时还听得潘金莲在唱歌,我尚且跟着哼了几句,咋就不见了呢?”“没事,你看着,我返回寻找。”烟筱扬一溜烟跑了出去。这边厢小李子闲着没事,把马车赶入店后篱墙,找掌柜对接入宿事宜,不在话下。
话说烟筱扬一路边叫边走,到得村口,仍然一无所获,惟风过枝梢的声音。一时心急,折返回赶“联友客栈”,见小李子正与掌柜攀谈,忙出言相询,“可曾回来,追梦他们?”小李子一怔,更见讶异,说道:“真是奇了那个怪了。这边老板说是有人帮咱们打点备细了,不知是哪位好心的人;你那儿偏又找不着影子,谁将他们拐跑了?这两件怪异的事,是否有关联?”烟筱扬正待搭话,胡梯那儿脚步声先自传来。
“筱扬兄,小弟候得多时,恁地才到?酒馔都凉了!”是昨晚大青山天台上并肩御敌的那位黄剑赵长江!
烟筱扬脸带惊喜,作揖回礼。
赵长江道:“何事耽搁?”“还真是有事,被哥哥猜中了。是追梦仨突然走失了!”两人在昨晚结识于大青山,年纪相仿,均二十出头,互称哥哥。赵长江讶异道:“莫非是昨晚那个神奇少年?”“正是。”“哦!大可放心。连残剑商秋都被他矇了,那轻功尤其高妙,天底下还有谁人能比肩?咱俩楼上吃酒便是。”说罢拍了烟筱扬肩膀,携手往胡梯拾级而上。
“赵兄,不好了,打起来啦!”胡梯咚咚响,一少年窜了进来,满脸惊惶。赵长江道:“裘英莫急,慢慢说来。”叫裘英的少年应道:“你那三位朋友与人交恶,在‘花红柳绿’客栈,快过去搭救!”“走!”留下小李子,赵长江与烟筱扬随裘英奔楼下而去。
原来,早在小李子发觉车厢空无一人之时,追梦、晴翠、潘金莲三人已溜进了“花红柳绿”客栈。这家客栈有个宽敞的院子,两幢木质二层建筑颇为豪奢华贵,可见当年显赫。板墙、窗花、斗拱、画栋、飞檐,无不精雕细刻。搭配盆栽吊篮花木;廊道檐下,不时有秀女穿行,着装鲜艳,鬓堆烟,似鲤鱼戏水闲游;而透光的窗格纸上,人影摇曳,唱着小曲的旋律里,夹杂着莺声燕语。是一处纸醉金迷销金窝,空气里满溢着暖暖的暧昧情愫。
潘金莲饶有兴趣地逛了过去,嘴里嘟囔着,“追梦少爷,咱们去看看!”身后的晴翠则羞低了头,转过了身。追梦想起昨晚大青山慈恩寺“艳遇”,顿觉烦闷,说道:“金莲姐,此处污秽之地,不宜久留!”却是已经来不及。但见一人,不是,应是猴子一般的人物,蓦地自厅堂里跨出门外,脸带淫邪,只是一探手,早将潘金莲拦腰抱起,除去头上巾帻,哈哈大笑,“小娘子,毛哥带你去吃酒唱曲!”
话犹未尽,忽然后脑壳呯的一声,“哎唷——”惊呼声中,人已转将过来,正待张口大骂,额头上又中得一石子,登时血流满面。“兔崽子,竟敢暗算于我!”扔了潘金莲,两只毛茸茸的长爪劈面往追梦抓来。追梦早有防备,一晃闪过,已绕至敌方身后,“你俩先走,待小爷与这只‘毛猴’戏耍一番!”
细看之下,此人长得臂长腿弯,衣服之外,露着锦毛,与人猿无异。然而,武功却不含糊,竟是高得出奇。追梦稍一分神,披风一角已被攥住。这一惊非同小可,追梦慌忙滑身甩背,一招“金蝉脱壳”落了外套,惊险躲开。
“哪里逃!”那“毛猴”两只弯腿一蹬,似青蛙窜出,挟长臂利爪再度袭来。
其时晴翠与潘金莲惊吓得花容失色,慌不择路跑出,见一胡梯当前,也不管通往何处,哆哆嗦嗦爬将上去。追梦不敢托大,施于“鱼龙舞”功夫应对。但见身形飘忽游移,左绕右转,上下翻飞,衔接闪躲似行流水。分明在眼前,在身边,唾手可得,就是差之分寸毫厘。那时已有几人支着窗子,探出头来,看了个眼睛发直,仿佛丢了魂魄似的。而场子里的“锦毛猴”却憋了一肚子气,又出声不得。当即暗自施为,穷极所能,亦是腾挪闪转,身形变换比陀螺还要快。场上两人登时各自唱戏,你来我往,分不清孰前孰后,谁追谁跑,似乎旗鼓相当。追梦觑了个真切,晃身溜在一边,见晴翠与潘金莲在胡梯上方平房上,也便登了上去,偎在潘金莲身边,稍稍气急,嘴上却问:“怕吗?”
潘金莲道:“有你在,怕他作甚?!”身子尚在哆嗦。晴翠也靠了过来,说道:“若是武松大哥在,就更好了。”“是啊,那傻大个,还真一身蛮力,打得大虫,若是……若是……”“若是嫁给了他,是吧。”话未说完,晴翠已自闪开,潘金莲果然追来。
“兔崽子——”底下那自个儿空转多时的“锦毛猴”,突被一盆冷水泼了,醒转过来。定睛一定,见追梦仨在小平台上笑语晏晏。那时愧恨交加,猱身扑往胡梯追来。追梦早见身边一堆破瓦片,想起“梦里水乡”古月胡扔香蕉耍猴戏,当即依样画葫芦,登时左右开弓,瓦片似雪花般往“锦毛猴”身上招呼……
待得赵长江、烟筱扬一前一后赶到,西北两向楼道门窗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儿。老少青壮红男绿女,足有七八十个。而院场里,那“锦毛猴”?被耍弄得上蹿下跳,却也从容。一个扔东西,一个接瓦片,各自忙了个不亦乐乎。看那“锦毛猴”左臂弯里抱着厚厚一摞,忙出声招呼,“等等,待毛哥搁了瓦片,再甩将过来。”俩人好似耍杂技的一双默契亲兄弟,忘了敌友你我。
赵长江与烟筱扬看了一会儿,才大致有个结论,登时忍俊不禁,笑说:“两位朋友休再嬉闹,省点体力,且随赵某人喝酒去!”
“锦毛猴”?祖贯沧州横海,姓毛,名无面。生得一副怪模样,有些犯傻,身手却刁钻敏捷,人称“千臂猿”。犯浑的他,尚且记得要事在身,言说是在这儿等候一位主子,因此礼让一番别过。赵长江等人自去,折返“联友客栈”吃酒。其时靠窗一桌聚拢了八九人,正自拔盏言欢,海侃神聊。赵长江、烟筱扬隔桌声喏,对方抱拳回应,互还礼节,众人也便一一落座,招呼小二快点上菜置酒。稍顷,果品酒馔杯碟碗筷一应备细。烟筱扬首先引见了赵长江,后逐一介绍了追梦等人。末了,将昨晚结识赵长江及大青山天台上的际遇,叙述了一遍,直听得晴翠、潘金莲、小李子、裘英等人时恐时喜,一惊一乍。
原来,昨日深夜里,烟筱扬自车底下绰了杆长枪,一直尾随在追梦身后。而赵长江偶然窥得烟筱扬等人,居然打着“七剑镖局”的招旗,本待发作,只因怪事连串,当即跟定烟筱扬。待得攀上“天台”佛像广场,不期被老江湖邱向松领人兜转拦住。见烟筱扬误入险地,也不知是何目的,心想先把他救下来,尔后再追究“冒牌”之罪。于是掣剑杀将起来,不期对上顶级高手……所幸追梦施展“神功”,并且假借了古月胡之威名,吓退了残剑商秋,算是惊险逃离。那时赵长江与烟筱扬二人山下话别,数语说了个大概,信其缘分命理,互道珍惜……
“好啊,烟筱扬你这胆小鬼,竟敢跟踪小爷!”?追梦佯嗔笑骂,复将筷子来夹烟筱扬耳朵。烟筱扬持空杯套住,手腕一拧,早把筷子夺来。“想吃甚么,哥帮你。何须追梦少爷亲自动手!”当即看准个鸡腿扎入,递给追梦。
“帅呆啦,啥时候教小爷几招三脚猫功夫?”既褒又贬。追梦接过,猛吃一口,“真香呀,还要。”像淘气的幼童,又将筷子递了过去。其间过招搭话,即兴发挥,自然天成,直羡得赵长江眼睛跟着转圈。潘金莲不甘冷落,冲对面赵长江说道:“这位英俊小哥,看你闲着无事,也帮姐夹个鸡腿。”“可以啊,连人都给你也行!”赵长江闪烁着眼睛,也幽默了一把。帮规严苛的“七剑镖局”,啥时候有过这样一个嘻嘻哈哈的环境?
一旁惹来追梦不悦,替未曾同行的武松白了赵长江一眼,插口道:“我来帮姐姐。”劈手自潘金莲手里抢了筷子,夹了个鸡爪抛入碗里,“姐姐若不嫌弃,请连皮带骨吃了。”潘金莲正待骂将过去,追梦已自哈哈笑了起来。晴翠并不言语,接过追梦递还潘金莲的那双筷子,夹几片青菜搭配在碗里鸡爪边。似乎落井下石,脸上却波澜不惊。
“好啊,俩小鬼头合伙坑人,看姐怎生收拾……”没等潘金莲说完,晴翠接上了话茬:“若是武松大哥来了,自当明白,这是一道绝配的名菜,叫做‘凤栖梧’。”
只要说起武松,就是天大的亏,也吃得下。潘金莲登时来了精神,问道:“一个鸡爪,几个绿叶,咋就变成了那个好听的名字呢?”脸突然羞羞地泛红。追梦顾不得取笑,而是脸带好奇,瞧向晴翠问答案。这下更是连晴翠也红了脸。稍顷才忸怩接口,指了指道:“那是凤爪,那是梧叶,就像桐花山上的梧桐与孔雀。因此叫‘凤栖梧’。”言毕赢得满堂喝彩,竟是连另桌客人也拍起手来!
“太有才了,二贤庄胡思文冒昧敬酒!”?抬眼看时,但见胡思文身长七尺有余,几绺长须,脸色红润,文雅而庄-严。约莫半百年纪,龙行虎步般走来。众人忙互添酒水,齐齐拈杯站起,共唱辞令,一饮而尽。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胡思文手捻长须,呵呵慨叹,复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辈老朽该当退出江湖了。这位小姑娘,温婉内敛,尤其才思敏捷,一语惊人,佩服,佩服!”晴翠又是一阵脸红,羞赧而无言以对。追梦随即代晴翠还诗一首,也是晚唐才子李商隐名作,“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胡思文引用的是李商隐《韩冬郎即席为诗……》最精彩的后两句,“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画面唯美,着重于新老更替,而后辈有为。追梦以《晚晴》——“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回应,朴素而愚意深远,凸显人间温情,晚景美好。可称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两人引诗感怀,互为补充,恰似对仗工整的上下两联,当真妙不堪言。
胡思文久久瞪着追梦,忽然间豪情薄发,说道:“适才老朽与吾弟闲聊,仿效曹孟德‘青梅煮酒论英雄’,不想英雄只在眼前。若是诸位看得起,不妨拼出一张大桌,推杯换盏共聚首。如何?”?追梦最先拍起小手,笑道:“正想见闻胡前辈看得上的英雄,都有些谁?”
在“梦里水乡”,二贤庄的胡思文、田秉义俩拜把兄弟的名头,常挂在“疯魔杖影”金世眠嘴边,因此倍感亲切,便代表众人应承了下来。
不多时,店小二打点妥贴,各自谦让,依序坐定,互通姓名。放眼过去,仅晴翠一身花色,紧挨着追梦;潘金莲仍着“七剑镖局”紫衣,那优雅的坐姿,柳眉杏眼的脸蛋,裹不住的鬓半露,高傲的天鹅颈圆浑白皙,连小酒保都知道这是位秀色可餐女生,因此也给她斟了茶水。三巡酒水过后,不用追梦提示,好饮却酒量欠佳的二庄主田秉义先自说开,“论近期比较活跃的顶级高手,当属残剑商秋,其次有‘悦来客栈’掌柜——草上飞韦牧野,祝家庄师爷栾廷玉,一抹残红邱向松,五行术士全幻虚等可数的几个人,均在阳谷县一带活动……”想必有眼线在马王铺镇游戈蹲点。
见没有提及武松、石挺、扈三娘等人,追梦有些气急,截口道:“光是眼前,起码还有两位庄主及黄剑赵长江、‘威远镖局’烟筱扬,咋就自贬名号,长他人威风呢?”“哦,这位追梦小哥,黄剑赵少侠并烟筱扬自当称得,老朽我可差远了。”大庄主胡思文谦逊道。“与‘疯魔杖影’金世眠扯上朋友的两位庄主,尚且排不上号,天下之大,再无英雄!”追梦又是语出惊人。
可是,更为惊人的事儿突如其来!“‘嘿嘿嘿’,这俩老匹夫还真是称不上英雄!”一高大身影啥时自梯口晃来,背着追梦突施手段,却是没抓到。黄剑赵长江及俩庄主仨仓促出手,各推双掌救助,“轰”的一声响,像似打着一堵墙,均被来人以强劲掌力震退。再看之下,潘金莲已然失去影迹!
“哪里走!”追梦返身抄起杯盏打出,在胡梯拐角处,竟被反弹回来,连忙闪身避过。就差了这么一小段时间,来人已掳走了潘金莲。追梦破窗追出,落于街心,堪堪截住那人。不想“千臂猿”毛无面一旁缠住,三闪两躲,正待喝嚷。黄剑赵长江、烟筱扬及俩庄主已然赶到。毛无面虽然傻楞,武功却不含糊,挡了七八个回合,方才不敌,攀墙头逃逸。追梦隐约见得那人闪入“花红柳绿”客栈没去,当即与赵长江等人赶来,见西北两向全是厢房,且昨晚那队官兵正在入住,忙提醒一众人等,须得提防对方那位喷毒烟的灰袍道人。大庄主胡思文补充道,“适才那掳走潘金莲的大汉,正是‘五侠客’其中之一,人称‘铁扇公子’夏日阳!”追梦啊的一声,心叫不妙,引众人先行退出商议。才到门口,不曾想迎得武松赶来,追梦大略把来龙去脉说开。未及道完,但闻武松一声大吼,“兀那鸟人,爷爷操他十八代祖宗!”抡起哨棒,不管青红皂白,冲了进去。
“何人放肆,与我拿下。”?三二十名军汉掩了过来。那领队的灰袍道人立于堂前,手捋长须,一副目空一切的神色。武松更不搭理,凭心雄胆壮,哪管太岁金刚,当时驱动哨棒,见人就打,登时撂下数人。身后赵长江、两庄主、烟筱扬等人各操家伙杀入,直逼灰袍道人。追梦早就防着,见那道人鼓起双袖,想炮制昨晚毒气伤人手段,当时觑个真切,三枚石子同时甩出,往脑门招呼。那道人慌忙闪躲,虽然避过,而情状却是极其狼狈。大庄主胡思文见机跨步,一剑当胸刺出,不留退路,似乎十拿九稳。却是被一股大力拦着,“砰”的一声,虎口酸麻,踉跄跌出六七步。一旁的烟筱扬抢步扶住,方才稳住身形,敌方那掳走潘金莲的高大身影已然欺至跟前。这人便是夏文长的父亲夏日阳!赵长江撂下一人,见情状危急,奋起神威,一剑自旁侧搠来,三朵剑花直冲夏日阳脸面。“来得好!”夏日阳甩开铁扇遮挡剑芒,当当当势如电光对上火石,铁扇微晃,长剑却被震在一边。另边厢武松一棒兜头劈下,夏日阳边避让,边晃身斜进,扇交左手,右掌握成拳头打出,直捣武松前胸,恰似景阳冈那大虫扑来。武松弃了棍棒,双拳砸下,夏日阳竟不敢硬拼,收势回撤。而其身后,赵长江挺剑又复刺到,左侧亦有刀光闪来,是二庄主田秉义协同策应。夏日阳似乎前后左右长满眼睛,托地晃向右边立定,倒是武松、田秉义、赵长江仨险些收不住气力。其时迭入厅里的那灰袍道人已经冲了出来。追梦又是一番石子招呼,那道人心怯,竟然不顾声名,又返身往门后闪躲,暂时隐去。追梦也不计较,见官兵十之八九倒地不起,而武松等人缠着夏日阳不落下风,当即纵上二楼,破窗而入,一路搜寻过去。
其时厢房里的客人早被官兵清空,留下来的全是舞女歌妓,跑进窜出,似青蜓蝴蝶乱舞,倒让追梦瞧花了眼。一时心急,出言呼嚷,“金莲姐,金莲姐,”?叫个不停。见一厢房虚掩着门板,当即一脚踹开,探头望去,角落里赫然藏有五名鬓散乱的女子,尽管光影模糊,仍是掩不住照人容色。“金莲姐——”追梦看了个清楚,那身紫衣格外抢眼,而潘金莲竟是无法呼应,显是被点了穴道。追梦胡乱拿捏,不得其法,深恨自己不曾习得武艺。当即撤出,往楼下跑去。
其时楼下分割两处。胡田两庄主敌住灰袍道人,场面占了上方,却担心于敌方毒气厉害,顾忌颇多,不敢全力施为。另一处光景势均力敌。武松、赵长江一棒一剑拼得凶狠,烟筱扬自知不济,捏柄剑窥在一旁,伺机偷袭。饶是夏日阳武功高强,位居“五侠客”之列,面对两个不要命的青壮,一时也没了制胜手段。追梦见两处战团均腾不出人手,倏地计从心来。嚷道:“无耻妖道,吃小爷毒蒺藜、逍遥散、无形针、断情小刀……”追梦瞎编滥造无中生有,一经说开,数十种毒针暗器仿佛纷至沓来,全往灰袍道人招呼。那道人吓个魂不附体,一个慌神,竟被田秉义割去一片袖口。本是胜局已定,却因天数难逃,竟是给了灰袍道人行了个方便——绑在小臂上的笛状机扣登时没了遮挡。说时迟那时快,那道人一按键纽,一股乌烟如箭射出,直奔大庄主胡思文脸面。一旁的田秉义和身扑出,穷尽生平所学,以袍袖挡下。当啷声起,钢刀落地,夹杂着疼痛的呼号,是田秉义左臂受创。同一时刻,追梦已将手中仅有一枚石子甩去,不偏不倚,正中道人眉心。道人负痛奔出,望门楼窜去,拐入街区。
追梦趋近看时,见田秉义一段手臂淤青肿涨,扎满细密毒针,方才想起该当捉拿那道人索取解药,当即纵身追出。但见街面跑来数十人,追梦道:“可曾见得一灰袍道人去向?”竟是无人知晓。众人随追梦入内,见大庄主正拿磁石吸针,而田秉义已是脸如金纸,汗珠如雨。追梦嘶声大喝,“那持扇大汉是帮凶,我等须当合力擒之,胁持索要解药!”
众人散开,将夏日阳并武松、赵长江围在里面。见众人同仇敌忾,气势逼人,若无飞天遁地之能,夏日阳已然在劫难逃!
似乎大局已定,追梦又道:“烟筱扬,潘金莲等几名女子被囚于楼上厢房,你先自抽身为她们解了穴道。”小小年纪,混乱之中指挥若定,最是清醒。眼前田秉义奄奄一息,心想全因自己惹事而起,登时愧疚加身,深恨受伤之人不是自己。见毒针悉数除尽?,上臂绑缚滞阻绷带,追梦不作多想,觑准淤肿伤口,张嘴咬破,一吸一吐,捣蒜般弄腾起来。胡思文待要制止,已经不及,惟嘶声喟叹,嚷道:“吾弟若是有知,得此兄弟忘我救治,即便死去,也值了!”言毕替下追梦,张嘴靠向创口,为义弟挤压吮吸毒液。但闻血腥里夹杂恶臭,非常人所能忍受,不禁折服于追梦的顽强与担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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