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马不停蹄,常凯等人直奔封家。这时封家灯火通明,封家老宅内早已集结各族上百高手,严阵以待,每个人皆面色严肃,紧握兵器,进入备战状态。封家家主更是脸色阴沉,遥望天际,暗暗悔恨当初真不该纵容那小子随行。常凯前脚刚进入封家境内后脚他们便获悉情报,封家家主亦顾不得身份,飞奔百里之外将怀中之人抢过,二话不说便抱着小风然冲进里屋,紧随着几位封家的长者也进入屋内,协同治疗。
外头的人也没闲着,该救人的救人,该安置的安置,该守备的守备。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然父母慌忙赶来,冲着守护在屋外的封家管家应沚急切询问其情况。
里头还在抢救,具体如何无从得知,应沚也只能安慰着他俩,一同静候消息。
风母爱子心切,纵然牵肠挂肚亦是无能为力,忍不住悄然而泣;相比下风父更显得理性,安慰爱妻同时不忘关心其他同伴的伤势,只是从他的眼神中不难察觉出对儿子的担忧。
过了半日,房门终于打开,所有人的心情顿时咯噔起来。只见封家家主颓废地走了出来,其他人也相继而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不好。门外众人见状心情沉甸甸,暗道不妙,用仅存一丝侥幸心理询问着小风然的情况。
封印面色苦楚憔悴,整个人像是衰老了十年般,有气无力的瘫坐在石阶上,终还是随行的长者来到风父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阿凯一路用真气保护,但毒性侵蚀终究太深,我等已经尽力了,听天由命吧。”
风母闻言跌倒在地,掩面痛哭流涕,好不悲伤。就连一直表现坚强的风父也是两行清泪止不住,不想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封家众人悲痛交加之际,宅邸外守备人传报有一妇人求见。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此时封家人正陷入丧子之痛,哪有那心情。但基本礼仪还是该有的,管家应沚出门接应,逢一老母,鬓髻当顶,余发半垂,敝衣扶杖,神壮甚异。作揖道:“有失远迎,望阿婆海涵。”
老妇人雍容华贵、慈眉善目,拄杖言道:“无碍!老身千里而来,劳累舌干,可否先讨要一碗水饮?”
应沚面露歉意,再度作揖赔礼道:“来者是客,本应以礼相待。怎奈家中突逢变故,恐怠慢了阿婆。若不嫌弃容我进去取些茶水,还望阿婆稍等片刻。失礼…”
老妇人反倒不急,唤住问道:“不打紧!老身便是为此而来,可否让老身一试。”
应沚心头一惊,封家刚出了这事,而这老妇人随之而到,竟有这等巧合不成?一番打量来者,竟连他也看不出对方深浅来路,更加疑惑。如今众人对小风然的伤势无计可施,有人愿出手相救再好不过,救得好敢情更好,救不好只道命中注定。赶忙恭请道:“若能医好小子,我封家定感恩戴德,还请阿婆移步内宅。”
应沚引妇人见了众人,封家家主本心情低落,霎见妇人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幹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还似少年才。很是好奇现在世道上还有人穿古风服吗?猛地又想起封家千年玄门,院宅周围布满结界,更有高手巡视周遭,而此妇人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宅门前而无人知晓,顿时大惊失色,若不是前院看门人失职便是她修为深不可测。望了一眼管家,两人眼神交流一番,管家道出了心中所想,封印这才起身拱手道:“封家家主封印失礼了,还望仙人海涵。”
“家逢变故,犹可理解。” 老妇环视一圈,不禁点点头,这封家确有其不凡之处,不仅风水布局巧妙,布置的结界更是环环相扣,在场的封家人更是实力不俗且家教有方,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在家族中地位,各尽其职各司其位,表现出大家该有的风范,不愧为传承千年之久的名门望族。
“家中小子命薄,还望贵人相助。感激不尽…”封印也是成精的‘老人’,来者身份不明,但观其行观其言,定非凡人。偏巧赶上这时节,莫不是老天爷相助。
老妇人再次点点头,随封印进入屋子,看见了那一息尚存的小风然。正欲上前检查一番,只见管家应沚端来一杯热茶敬上。老妇人示意稍等,认真检查一番后对封家家主道:“所中之毒乃方外之物且已深入骨髓,甚毒…”
封印随即问道:“可还能救乎?”
“莫慌,可救。”老妇人从怀中取出一瓶,仔细给小风然喂食,嘴上念道:“你小子平日里静不下,此番是老实得很。倒是累了我这老婆子跋山涉水,也该吸取教训方是。”
药丸入口即化,老妇人只手摁在他胸口,度气引流,疗伤驱毒,一顿功夫时间应沚手上的茶水以换了三回,老妇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对身后封家众人道:“封家的下一任家主算是保住了性命,再精心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封家众人齐跪地叩谢,本万念俱灰的封家家主此刻感激涕零,三拜九叩道:“多谢仙人相助,不知该如何答谢。敢问仙人名讳,我封家铭记大恩大德。”
“老身不过山中老妪,不值一提。此番遭遇算是缘分,谈不上什么恩情。”老妇人到也不在乎那些虚名,为小风然盖好被子后转过身道:“好了,让这小鬼好好休息吧。老身想见阴阳家那孩子,可否带路?”
封家家主赶忙起身,接过管家手中还热乎乎的茶水,再次跪拜敬上道:“本不敢怠慢仙人,封家无以为报,一杯粗茶了表心意。”
老妇人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送还回茶座道:“你们虽出世却也免不了俗套,都起来吧。”
封家众人领着老妇来到偏房,小阿九正在晕睡中,妇人见那模样儿不禁笑言道:“这两个孩子下手都还挺重的,若非晓得因果,错以为他俩皆是猪悟能转世。”
孙子得救,封印心情大好。随之附和道:“听手下人说他俩野得很,肉搏上百回合,亦没个肯服软的。”
“人不轻狂枉少年,且狂,且痴,且醉”老妇说罢轻摇起沉睡中的孩童,如慈母般轻声呼唤。
小阿九睡意朦胧般醒来,见到身旁的老妇顿感诧异,未等他反应过来老妇先行问道:“可还记得老身?”
小阿九点点头,喜出望外地搂住老妇人,眼泛泪光道:“婆婆,阿九好想你。”
老妇人慈祥地轻抚怀中孩儿,亦是怜爱道:“婆婆也想你,一晃四年长高啦。”
“婆婆你怎么来啦?这又是哪里?”小阿九有些恍惚,记得自己还跟封家的一个孩子干架最后好像是赢了。怎的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屋里的大人全都不认识。自己晕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九杀的亲人们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此乃封家,莫忘了你可是把人家小风然揍了一顿。”老妇坐在床边说道,如少女般白净的葱指轻抚着小阿九身上的伤痕,指尖划过之处尽皆恢复如初,可谓是妙手回春。
“谁叫他那般狂妄?!看他那德行就不爽,若看到他便再揍他一顿。”这场架打下来小阿九心里明白自己赢得很惊险,若不是自己最后使用毒虫输的便是自己,但小孩子那好强的心性自然不愿承认技不如人。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狂妄,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在别人的地盘当着封家人的面如此说,你跟那小风然半斤八两,可谓是乌龟笑鳖爬---彼此一样。老妇轻指对方脑门,嗔怪道:“整日里就知道打架不学好,若不是他恐怕你命休矣。”
小阿九不明所以,他险些要了自己的命,怎的变成救了自己?脸上满是委屈道:“婆婆,明明是他们不安好心,杀到我家来,怎又是他救了我一命?”
“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你今后自会晓得。”小阿九身上的伤治愈完毕,老妇抚摸他的脸,言语中尽是疼惜道:“九窝山正邪两道遭遇伏击,此战‘九杀’一派怕是名存实亡。婆婆来此一则为救封家小子,二则来看看你。我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如今又是孤零零一人,看着婆婆心里难过得紧。”
“我不信!走,婆婆我们走,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他们的。” 小阿九无法接受老太太的消息,跳下床拉她便要走,哭着央求道。
老妇一声哀叹,报以歉意道:“婆婆身份特殊,不宜过多干涉人间事务。这样吧,我请封家的人陪你回去一趟。”
难得的机会,封家家主又不是傻子,自当好好表现。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孩子毕竟刚醒过来,想来一定饿坏啦,故而建议先垫饱肚子再出发。
阿九视九杀的众人为亲人,如今生死未卜自不愿多等,断然冲出房门,甩下众人,御剑飞去。
小孩子心性急,老妇人却没有阻拦之意。封印恐有失,急忙叫上管家应沚领一票族人紧随其后。
老妇人走出房门,眺望着远去的小阿九和随行封家众人,对身后封印道了声谢。
封印颇有些受宠若惊,拱手直言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老妇人看着天边数十条划开天空的流沉默许久,忽道:“能求你件事吗?”
“上仙请言,晚辈自当效犬马之劳。”
“阿九这孩子自幼无依无靠,四个月大时被遗弃骊山之中,老身见其可怜便收养了起来。但终究孤儿寡母多有不便,六岁时送给了阴阳家之东君照料。本想让这孩子有个家的归宿,怎料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来的时候想将他带回山里养育,细细思量孩子将来会有他的任务,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可以的话想请封家代为抚养。一来封家是千年玄门,对他的成长教育也有帮助,算是我的私心吧;二来小风然和他有些渊源,彼此间也有个伴,省得他俩孤单无趣;三来小风然身负封家千年宿命,身边也需要个得力帮手,玄女那丫头总缠着老身给她推荐个人,我看小阿九倒是不错的人选。”
封印初闻对这孩子多了几分怜惜,当听到后话时神色不由大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难免惊慌和失态,猛地下跪,磕头拜服道:“封家第两百三十三代家主封印叩谢骊山老母相助,愚蒙弟子有眼不知泰山,望老母恕罪。”
原来老妇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道教神仙骊山老母?神仙中神仙,圣母级别,难怪乎连封家家主封印慌忙失措。只见她衣袖轻抚,封家家主被清风搀扶而起,且听她说道:“起来吧…你何罪之有?神仙又如何?不是神仙又如何?老身不过一山中老妪,可坐不得那高高在上之位,道经唬人罢了。封家主,方才老身所求之事不知可否考虑?”
“请老母放心,弟子和家眷定将小阿九如为己出,悉心教导。”封家家主举手而立,食指中指并拢,对天起誓,阐明心志,终一生而不悔。
“如此多谢…”骊山老母转过身来,诚心实意的鞠躬答谢,此时她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圣母,而更像是一位关爱自己孩子的平凡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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