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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御龙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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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远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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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手背,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鬼的魔爪一般,令赵远樵浑身呆滞。

    但那不是恶鬼的魔爪,他分明感觉到那布满茧子的宽大手掌中传来烫人的温度。

    不同于下一秒那传来的声音能就此决定自己命运的感觉,赵远樵觉得那声音中气十足,并非充满着阴暗与死亡……

    “嘿!哥们儿!你从哪儿来?”

    随着肩膀手落,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远樵不敢松懈,在没确定来人的身份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就此决定了他即将要面临的局面。

    他机械地转过头。

    只见在自己的身后是一个头顶一个锃亮的秃头。

    那人浓密的胡茬、略带猥琐的长相,身着简便的军服,崭新的头盔用腰带绑在身上。

    阳光照射过来,反射的光芒令赵远樵微微把头往后仰了仰,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

    应该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否则也不会用如此玩笑般的态度。

    他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赵远樵的反应,光头毫不在意,反而还得意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举起脏兮兮的手抹了抹,一脸自豪道:“俗话说得好,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嘿嘿!”

    说罢,他笑着一脸打量地上上下下扫视着赵远樵。

    “……”

    对于这话,赵远樵不知该如何接,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没有作答。

    秃头大汉自来熟地重重拍了拍赵远樵的手臂,挑了挑眉,再次问道:“挺壮实的啊,以前干嘛的?”

    赵远樵看着该人的装扮,想着应该是已经通过筛选的士兵了。

    在如此多人的面前行为还如此不羁,丝毫不怕上级军官的指责,想必地位也不算太低。

    赵远樵不止一次地痛恨自己不会撒谎,张了张嘴最终答道:“兴王府,打铁的!”

    前半句是实话,自己的确是从兴王府出来的。

    但后半句也并非是假话,只不过是借用了那该死的昆仑奴的身世而已。

    “哈哈哈哈,打铁的?我们可都是打铁的!”

    秃头大汉叉着腰,仰天长笑,随后头也不回地抬起握着拳头的右手,伸出大拇指往后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

    被指到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忍俊不禁地声笑着,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感。

    赵远樵望着身后那群人,心中也有了定数。

    恐怕他们的身份也都是比较敏感的,所以打铁的反而是一种最好的借口,既表现自己能吃苦,有力量,又表现了自己身世的清白。

    况且,世上打铁之人何其多,又有谁会去耐心求证你真正的身份呢?

    再加上临走时凌诺伊也对自己说过,看事物不能只单单看表面,还要注意内在的,尤其是人……

    况且现在水军急缺人手,他们不会管你到底是打铁的还是杀猪的,能用的便都能招。

    很多人都浑水摸鱼进来,只要成功利用这次机会出了海,再找个恰当的时机逃了便可。

    赵远樵通过秃头大汉那粗壮而异常发达的前臂,判断眼前这人应是惯用巨斧。

    而巨斧是杀人越货的好帮手,但却从来不是为战争准备的。

    因为比起长枪,它太粗短;比起刀剑,它又太笨重。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以绝对的力量砍翻最近的人马,甚至于连人带马。

    可是然后呢?

    巨斧往往会深陷在敌人的骨骼肌肉里,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有这个空挡,围过来的敌军就够杀死自己好几回的了。

    不过即便是战场上不中用,但是也绝非是用来打铁的。

    果然,紧接着秃头大汉的回答证实了赵远樵的猜测——

    “仅三百纹银,现在我便成军头儿了。我的弟兄们还跟着我,将来出人头地了,也就不用在山林里躲躲藏藏了!”

    秃头大汉眯着眼睛,发出洪钟般的笑声,似乎对面前这个比较陌生的人自行点明自己的身份毫不在意。

    他拍了拍赵远樵的肩头,郑重其事道:“兄弟,我看好你,如果能通过,记得来找我,我一定罩着你!哈哈哈!”

    秃头大汉笑着消失在赵远樵的视野之处……

    赵远樵多么希望也能分享他此刻的喜悦,然而叛军的身份可不是三百纹银能够改变的。

    这时候,他突然庆幸自己还好不是齐昌王心目中的教头人选,否则三万两黄金都难逃一死。

    这样看来,他在痛恨扎昆的同时又有些感激他。

    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以后,赵远樵就对忠义有了新的定义,那就是活下去。

    就如同婵娉公主为了爱情和亲情而活,二人在本质上却也是殊途同归!

    队伍慢慢在向前,赵远樵的位置挪近了些许,视野也开阔了一些。

    但是赵远樵预想之中的海浪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水军的募兵处设置在大海与江水的交汇处,本质上这里只是靠海的江面。

    夕阳逝去,归鸟飞过江面上的岛屿,悠长的鸣叫声与大海的潮汐声,有种让人放松而困倦的魔力。

    这种魔力全方位的侵蚀着赵远樵,视线处远方江面上的岛亦开始晃动。

    “后面的跟上!”船上的招募官不耐地催促着。

    这个蹩脚的书办,刚刚他们尚未接近的时候,这家伙在老远就把脖子够得老长老长的,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甲鱼。

    直到看到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刚刚还谢天谢地对着上苍做着激动的合十与拜扣。等到坐进了烛火点亮的名堂,这可恶的书办又端起了官老爷的架子。

    “你,从哪儿来!”

    端坐在高台上,招募官矮的身材有了不该有的高度。

    他虽然坐着比众人矮一大截,但是抬头那颐指气使的态势却是一点都不弱。

    “齐昌王府。”

    赵远樵据实回答道,但其实他不认为这会是个很好的答案。

    想起那日和近唐老道演练多次说辞后,老道叹着气说:你是个实诚人,还是说实话吧。

    自觉表明自己的身份,那不是自投罗吗?

    现在到处在抓齐昌王的旧部,自己如果说是王府出来的,即使是一个砍柴的伙夫,也是难逃牵连的。

    老道称锦囊中的军牌能帮到自己,他说军牌已被他施加法术,唯有必要时才能打开。

    他现在能信的只有他,也只能信他了……

    “齐昌王府?齐昌王府的军士不在王府呆着,跑到这里做甚?”

    书办微眯的眼睛敏锐地在赵远樵身上打量着,从石凳上站起,双手撑着面前的桌案,逼近赵远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大人可知,齐昌王府散了,属下无处可去,便来投军!”

    赵远樵抱拳的动作似有若无地将自己有些慌乱不定的眼睛遮挡住。

    尽管自己认为齐昌王已经死于非命,甚至齐昌王的属下还直接参与了叛乱,但这一切民间却毫不知情,官府也从未发过任何公文。

    然而各种各样的传言,还是如同阴霾之下迅速生长的霉菌一般蔓延开来。

    “哦,是吗,那么你可有证物?”

    从案台上走下来,书办蹲在离自己很近的地上蹲下,像是极有耐心似的。

    赵远樵的心跳了跳,最终呈上了近唐老道给的锦囊……

    回到案台前,就着飘荡的烛火,书办打开那个锦囊,目光触及的瞬间,他猛拍案台,“大胆逃军,你可曾去过兴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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