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广播体操的音乐声在这刻戛然而止，从罪恶开始时开始，又在罪恶结束时结束，似是给三年前那场悲剧始作俑者的挽歌，这场延至三年之久的罪恶最终以如此戏剧性的一幕结束。
天地间，倏然归于寂静，唯有身体与地面接触时的沉闷响声回荡，这声音，在死神镰刀落下那刻响起，入耳惊悚，令人头皮发麻。
学生进入教学楼时的哄闹声也停顿一瞬，尖叫声登时刺破天空密布的乌云，穿透无边际的灰黑色。有雪从中缓缓飘落，第一片雪便落在血流成河的空地上，融化进血中，也许能让那血清澈些。
罪恶或许无法通过雪来清洗，可是雪能稀释这血腥事实。
头痛欲裂，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都无法阻挡自己不想见到的事发生，慕空神情恍惚，罪恶感深入骨髓无以复加，眼睁睁看着凶手自杀，他和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来到天台边缘向下看去，下面与深渊无异，随手将旁边唐若涵的眼睛用手遮住。不知和当年的场景是否一样。教学楼前空地，许瑶白色风衣摊展开来，血由头部流向地面，顺着缝隙蔓延流动，浓郁血腥气冲天……
三年前那场罪恶以赵沫跳楼开始，又由许瑶跳楼终结，诅咒似乎也已经结束了……
“老大，有，有人自杀了……”电流声搅开沉默，也将顾虚从这噩梦般的现实中惊醒。
“叫救护车，维持现场秩序，派人保护凌天，帮他简单包扎下伤口。”此刻与许瑶跳楼相隔不到一分钟，可却如此漫长、艰涩。顾虚强行把精神从涣散状态中脱离出来，行动还未曾真正结束，无论如何，他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他必须要保持镇静。
“别看……”慕空带着唐若涵从天台边缘失魂落魄的走回来。姑娘能真切感受到那双手在颤抖，也能隐约感觉这个男人在强行抑制。
雪，下的愈加纷繁，落在慕空身上薄薄的一层，已退回到安全地带。然而遮在眼前的手还未曾拿开，唐若涵也不打扰男人，只是静静陪他站在那里。
“老慕，下去吧……”这句话，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飘忽不定，将从慕空身体里抽离出来的精神唤回。
“啊？嗯……好。”将举的略有些酸痛的手在唐若涵眼前挪开，慕空沉默不语，艰难迈动步子，向狭的天台门走去，魂不守舍。
他杀过人，也见过血……许瑶究竟是因何而死？赎罪，自我救赎？亦或是因他的推理而走投无路！慕空不敢细想，怕结局难以接受。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又何尝不是凶手……
站在通往天台的最后一层阶梯上，慕空回首看向那道框住天空的门，这条路最终成为许瑶的不归路，她罪有应得，但结局不该如此……至少慕空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光芒在脸上逐渐收拢成线，而后尽数消失，慕空回转过头，顾虚将天台门用力关上，“砰”的一声后，这楼道又只余脚步声，和来时一样。
血脚印触目惊心，不仔细分辨，甚至会让人以为那血已然渗入地面，刻在阶梯上。回到副校长室所在的走廊里，凌天已不在原处，光滑地面上的血迹被人胡乱擦拭过。
“全体同学留在操场，回到教学楼内的学生也马上退出来，各班老师看好自己学生……”
学校广播响彻耳边，带着些回音，雪模糊视线，随风打在脸上，化成水滴。大雪努力洗刷地上刺眼的猩红，却在落下时也融化成血。
冒着热气，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缭绕鼻间。猩红，雪白给视觉以强烈冲击。
天空阴暗，光明罹难，末世般的场景，压抑，窒息，悲怆！
慕空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顾虚点燃烟，默然不语，众人神色各异，无声哀悼……
这是许瑶生命中的最后一场大雪……
许瑶结束了困扰她三年的梦魇，以如此方式……而身处那场三年前悲剧的其他人，还在这梦魇中……流离失所！
……
阳光明媚，浅蓝色的天幕，连一丝浮絮都不曾沾染其上，雪后晴日，清新空气中裹挟淡薄湿气。飞速转动的车轮碾压过积雪，留下清晰车辙，已经略有些融化的部分溅起水花，在轮胎上留下它曾来过的痕迹……
“天气这么好，应该多呼吸点新鲜空气……”烟从前端不时亮起的红色光点处徐徐上升，顾虚叼着今天刚买的软中华，神清气爽。案件堪破令他在警局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倒不是升职加薪，只是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大威武许多，想着今天早上刚来的实习警员眼里的崇拜目光，顾虚就忍不住得意的“嘿嘿”偷笑，连老师看自己的目光中也满是欣慰自豪之意。
估计是觉得后继有人，说不定都想把局长之位传给我了，嘿嘿。顾虚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天这么冷，开什么窗户……如果不是你污染空气，这车里空气就挺新鲜的。”不着痕迹瞥过捧着手哈气的唐若涵，随手挥散飘过来的带有刺激性味道的烟雾，慕空摊手翻着白眼。
“你……”顾虚为之气结，一时语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透过后视镜狠狠瞪向满脸无所谓表情的男人，似是想用目光将其千刀万剐。
这个混蛋，不就是怕唐若涵冷吗？还找那么多堂而皇之的借口，论推理他不如慕空，不过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他们这次是去许瑶租住的房子里清理证据，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案子已经完结。本来唐若涵可以不过来的，然而姑娘非说要有始有终，两人拿她没办法，只好带上她，不过貌似……这老子还是挺开心的。顾虚看着不停与唐若涵攀谈的男人，心中腹诽不已。
顾虚两人一路拌嘴，直到下车时姑娘还笑的直不起腰来。大致打量下四周环境，这区不算太过老旧，基础设施也较为完善。
唐若涵拿出手机把屏保设置成许瑶照片，这里属于许瑶临时租住的地方，具置几人也无从知晓。因为平时跟同事关系相处一般，学校众老师也不知道许瑶家庭地址，还是云雪告诉他们许瑶可能住在这个区里。
其实姑娘跟着也挺好的，至少询问信息这种事她来做比较好，毕竟没人会忍心拒绝回答美女的问题。
“呀……狗，好可爱……”
有条流浪狗恰好路过这里，唐若涵惊叫一声而后跑过去逗弄，慕空无奈扶额，似乎干扰项有点多，希望他们这次能顺利找到许瑶的住处吧。
“这该死的物业……”不忍心批评爱心泛滥的姑娘，慕空口中碎碎念着物业，本来这种事情找物业一问就能解决，结果电话打不通，还找不到相关负责人，为了效率，几人只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寻找许瑶具体住址。
流浪狗应该是中华田园犬，身上并不是很脏，不算太过瘦弱，应该常有区里的好心人随手喂养。唐若涵将手机设置成不关屏，似乎是被手机光亮所吸引，一人一狗玩的开心至极，狗尾巴不断摇动着，而后在唐若涵身旁跑跳着，突然跑出去很远，又突然靠近……
“没事，不着急，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庆功大会明天才开始，等会儿咱们去商城买衣服吧，穿的帅气点儿，说不定唐若涵就被你吸引到了。”
“净瞎说。”慕空回手拍向男人肩膀，竟是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买衣服，毕竟这么多天都是在靠你生活。”看着唐若涵蹲在地上逗弄流浪狗，慕空随口回到。
咦？奇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这子不应该趁这机会狠狠坑我一次吗？良心发现？顾虚心中嘀咕。
出神的望着流浪狗，慕空眼神中掠过一抹晦涩难明的情绪。
庆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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