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暗淡，烟映在斑驳路面上，像水墨落入水中，晕染开来，聚散离合。香烟前段那一点火光忽明忽灭，风起，将烟撕碎，也将慕空沉入心底的思绪打乱。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瑶会良心发现？不惜毁掉自己的人生替赵沫复仇？”说起三年前赵沫自杀的事情，唐若涵就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
“就像有些杀人犯，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死者找自己复仇，当他收割别人生命的时候，自己的灵魂也随之被收割。有可能在许瑶将赵沫推下深渊那刻起，她便已经深陷深渊，无法自拔了，每日承受良心的谴责。赵沫这个名字已经变成许瑶的梦魇，折磨着她，或许她是想通过这种形式，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案情至此已经基本明朗，当天许瑶带运动鞋去学校，最后并未穿走，在这之间也没人动过那个鞋盒，如果运动鞋已经不翼而飞，只能说明当晚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作案人就是许瑶，运动鞋已被她翻墙逃脱时穿走。
明天到学校后先去监控室检查当天的监控录像，根据袋子下坠程度判断当时鞋盒里是否有运动鞋存在，再看当天晚上许瑶离开时穿的是不是高跟鞋，这两点确定后。那空鞋盒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瑶将百口莫辩。
“各组目前还是尚未发现许瑶踪迹，她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顾虚放下手机，话语中满是气急败坏。
慕空将脖子缩回衣领中，防止温度流失，沉默不语，这失踪究竟是许瑶杀人计划中的一部分，还是她已经察觉到某些异常了。如果是前者，那他们大可不必担心，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如果是后者，就说明许瑶再次先他们一步行动。想到这，有个更可怕的念头在心中升腾，冷汗也随之从额头流下，这念头撕扯着慕空的神经，如梦魇般挥之不散。
许瑶为什么去健身？就如他那会儿所想，这女人身材本就不错，如果是想要保持身材，那健身应该早就成为一种习惯了，怎么会十几天前才刚开始。除非……健身本就是她杀人计划中的一部分，以健身来掩护行踪，并且能顺理成章的将运动鞋带到学校，方便之后行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这最终的目的做准备！
而且，要是周六晚上陈都真的被杀，那这杀人计划简直堪称天衣无缝。当时从云雪处得知，许瑶穿运动鞋上课是为了下班后去健身，这个信息他们那时并未放在心里。如果不是去看望陈都时恰好提起健身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许瑶之后几天没去健身会所。
如此说来，他们发现许瑶行踪可疑本就是因为巧合，如果陈都死亡，那这巧合也将不复存在！许瑶是整起案件中存在感最低的，也是最不可能被怀疑的对象，根本没人会浪费时间深究她为何去健身！
陈都遇刺，是因为曾经目击凶手从学校出来，还是因为许瑶本就想杀人灭口！
一双运动鞋本不足以让几人怀疑许瑶与这案件有什么关联，如果不是与陈都对话时发觉她刻意隐藏踪迹，根本不可能有接下来的调查……
凶手留下的线索本就少之又少，再加上赵沫自杀事件和撒旦教教义这些迷惑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不可能将怀疑的目光对准许瑶。
说到底都是因为人类的思维惯性，当许瑶将这一点考虑进杀人计划中时，这案件设置已然无懈可击……
她在那个被所有人都遗忘的角落中，伺机而动！
“需不需要安排人去学校盯梢，防止许瑶混进学校把运动鞋放回原处？”脚尖捻灭已经燃尽的香烟，顾虚询问道。
“不用，学校人多眼杂，以许瑶的谨慎性格在达到目的前不可能轻易暴露自己行踪，许瑶现在应该还没发现咱们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慕空轻轻摇头。
“那她怎么会突然失踪？”
“这应该也是她杀人计划中的一部分，许瑶是在按照原本设计好的蓝图行动。请假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进旧区不过是习惯性的留条后路。这样哪怕以后问起来许瑶也可以说成是去看望老人，毕竟在监控中她是一直逗留在旧区里的。让所有警员收队，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六点在学校集合，整装待命，之后几天任务繁重……”
慕空习惯性的眯起双眼，眼神中有危险光芒一闪而过：“许瑶最终目标是凌天，近几天她一定会找机会刺杀凌天，暴风雨即将来临，享受这最后的宁静吧……”
也许他们这次破案靠的是巧合与运气，但无论如何，慕空要的只是那个结果，这场善与恶的对决，他胜券在握！
许瑶从旧区里逃脱的方法有很多，但他们只要保护好凌天，许瑶便无计可施。
“明天在学校布置好人手，凌天这几天定会在学校出现，我们只需暗中保护，等许瑶自投罗！”
心翼翼躲开那些污水结成的冰，上面倒映着模糊的霓虹灯光，这种天气最容易骨折，若是摔倒，或许顾虚能凭借皮糙肉厚躲过一劫，他可就说不定了。
鼻子忽然有些发痒，顾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而后目光若有若无的投向慕空：“老慕，你怎么能断定许瑶会在学校作案，他和凌天关系匪浅，在校外作案岂不是更容易些。”
“正因为她和凌天关系不一般，才不可能在校外作案。许瑶并不清楚我们手里掌握的信息，在她看来自己的杀人计划天衣无缝，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怀疑到她身上。凌天死在校外，我们必然会调查他的社会关系，许瑶便会成为首要怀疑对象，那之前的所有布置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她定会在学校装扮成赵沫完成作案，具体作案手法我们无从知晓，但我们可以通过保护凌天来阻止她。”
陈家营热闹繁华依旧，几人这次倒是并未遇到什么阻碍，一路畅通无阻，除了众多特殊工作者的莺声燕语让慕空他们两个大男人有点吃不消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起伏。
侧过头，陈家营三个牌匾大字一如初来时屹立风中，被时间风化，被遗弃在繁华角落里。老旧路灯昏黄，残缺不堪的霓虹灯让这废墟般的城中村也涌现几分生机。白天，外面热闹无比，陈家营中一片死寂。晚上，外面夜色温柔，商业街也归于寂静，陷入沉睡，而陈家营中人流却络绎不绝，喧嚣中透露出病态。慕空深深望向那隐于夜幕下的陈家营，而后转身上车。连那证明他们来过的尾气，也淹没在众多烟雾中，不知是燃烧的烟草，还是雾霾，皆随着来往人群带动的气流缓缓散去……
……
罂粟花缠绕着荆棘，其下骷髅丛生，花瓣妖艳而诱惑，散发迷人香气麻痹猎物神经，枯萎的是花亦或是被吸引来的什么……
陈家营就像毒品之于瘾君子，这里带来的可能是死亡，也可能是极致的快意，又有车驶入这个城中村内，是黑色的……
男人站定门前，欢乐谷三个字流光溢彩……
酒吧后院，混混们围殴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瘦骨嶙峋，像是个病秧子。
方才死狗般瘫在地上混混们，此时皆是精神奕奕，力量充足。
“他妈的，你敢坑我们？”
“饶了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
风吹过，老旧灯罩吱呀作响，摇摆不定的灯光中，门似乎开了。
“他妈的，谁呀！”混混头目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人出气，恰好有个送上门的。
这后院是禁地，外人禁止入内，上个进来的，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灯光此时正照向院墙，黑暗中，谁也不知道门口那里发生了什么，众人只看见有道身影从那里飞出来，狠狠撞入人群，几人摸黑看去，那熟悉面孔让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竟然是混混头目！
灯光回到院落中，寒风肃杀，男子衣着单薄，身影却不曾有丝毫颤抖……
只有那微微扬起的黑色中山装衣角，证明风也曾在这里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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