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过后老太太窝在摇椅里闭目养神，不肯再说什么。木制摇椅晃动时发出的吱呀声响成为屋内唯一主旋律。逆十字架在苍白灯光照耀下，闪烁着银辉，金属质感十足。就是这个廉价不起眼的逆十字架，将慕空心中有关凶手身份的线索尽数连接起来，而老太太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猛然惊醒，恍然大悟。
老太太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庞带着慈祥笑意，岁月镌刻的痕迹化成皱纹，深刻了时光。多年历经风雨让老太太的阅历无人能比，自然打眼看去便能察觉几人身份，猜到慕空他们来意也并非是什么困难之事。
从混沌困惑中走出，慕空这才恢复平日的观察力，形形色色的宗教用品无声诉说着各家教义。心诚则灵，慕空并非其中任何一个宗教的教徒，自然无法理解内在含义。不过那逆十字所代表的意义他却极为清楚，毕竟这几天浸淫于此，研究多时。
果不其然，其他典型标致也能在这屋内寻找到，比如那玻璃柜台之上安静摆放的逆十字架。鹤立鸡群的巨大琉璃山羊头，沐浴在灯光中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雕刻在柜台上的熟悉图案与记忆中某些东西顷刻间重叠。记忆碎片潮水般涌入脑海。白色世界中，阳光强烈到使人有轻微的眩晕感，零下低温令雪呈龟速融化，上午炽烈如火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寒冷……
跪伏的少年无声诉说着什么，这场景是救赎，亦或是复仇，那刻的不清晰如今全部抹除……
木质柜台表面的不流畅感由掌心触感传递至脑海，视觉与触觉清晰的在脑中刻绘出这图案的轮廓。
两角在上尖角向下，羊头刻绘其中，闭上眼，情景重现眼前，所有人都如琉璃雕塑般停滞在原地，时间也停止流逝，一切陷于静止，唯有他能自如行动。慕空并未真正去过案发现场，但此时此刻，那天场景却恍若亲眼所见般在其脑海中完整还原。风扬起洁白的雪，也遮掩不了那抹刺眼的红色瑕疵。少年跪伏于教学楼前，表情似是平静无波，慕空却能真切感受到他内心的悔恨之意，血腥味粗暴冲击着嗅觉，覆过清新空气令人作呕，惊恐凝于现场每个人脸上……
谁也想不到，他们中的某个人，将恐惧在脸上刻画的惟妙惟肖，甚至坚强的人会去安慰她。殊不知……她才是那个内心最平静无波的人。仔细看去，似乎有欣赏隐于恐惧之后，如深渊悬崖下的风景，幽深冷漠！这毕竟是她的杰作，叫她如何不欣赏……
也许憋笑差点让她憋出病来，整个学校里的人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像傻子般哭喊尖叫。而她心里对这梦魇般的场景，平静默然，或许还有一丝快意……
那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这成就感无与伦比，林宇，只是个冷冰冰的名字，在她眼里这个人与牲畜没什么区别，他，早就该死……
林宇三年前就该随着那陨落的生命一起去阎王殿报道……
在被蒙蔽双眼后，她才是那个看的最清的人！
紧皱的眉头并未随缓慢睁开的双眼而解开，这案件本身的意义远比真相更为深沉。
人性，谁又能看得清这种东西……
沉默良久，真相所带来的震撼逐渐消退，慕空明白，老太太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自己一把，无论是有心之举，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次找寻到最终真相，皆是因为老太太的那句话，上身微弓，慕空语气中满含感激：“谢谢您……”
“年轻人，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老太太躺在摇椅中，惬意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慈祥温和的声音里透露出疲惫困倦。她这家店虽，但每天来找她答疑解惑的人却是不少。
老人呼吸均匀，似是已经进入梦乡，几人轻手轻脚离开，把门紧紧关上，防止风钻进屋内。老人身体本就虚弱，他们自然不会让外面寒风侵蚀到老人的身体。
几人身形再次被黑暗所吞噬，光随关上的门缓缓缩，直至消失，慕空等人提前将手电筒打开。再次走在巷子里，几人心绪平静许多，毕竟刚才从入口一路走来，现在也已经习惯这巷子的黑暗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蝙蝠飞过，巷子中很静，仅有几人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路过某些透出灯光的门时，会有说话声从里面传来，就这样，没有第一次的惊心动魄，四人各怀心事。
瘾君子从头到尾都没插话，刚才在宗教用品店所发生的谈话将他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几人说的是什么暗语，仿佛只有他自己不明白。不过这都与他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自己什么时间离开。这次那些混混踢到铁板，他也脱不了干系，再不走怕是会遭到疯狂报复。陈家营这种地方了，无名无姓之人多如牛毛，这类居民社会关系简单，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死了甚至都没人收尸，而这个瘾君子便是这种无名无姓之人……
光拥挤入狭窄的巷口，几人快步前行走出巷子，昏黄的路灯光芒让人稍感安心，虽然早已适应巷中黑暗，但终归还是有几分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目送那个瘾君子离开，从他的背影中慕空似乎能看见有死神高举镰刀，意欲收割他的生命，毒品已将他所有生机侵蚀殆尽，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或许早就进入倒计时了……
“凶手是谁？”顾虚声音中，竟是罕见的带着颤抖……
历时多天，他们终于得以看到深渊下的景致，那无边黑暗迷雾下的暗流汹涌，在刺破伪装的光束下一览无余！
“还记得初见时我跟你说的逆五芒星含义吗？”慕空答非所问。
“记得……五芒星倒过来那便是把人的精神指向下，即地狱，就变成了邪恶的恶魔符号……”
“逆五芒星是撒旦教经典标致之一，代表地狱！不知你们是否注意到，刻绘在宗教用品店木质柜台上的那枚逆五芒星中央，有着一个山羊头。在撒旦教中，这个山羊头代表的是罪人！我们最开始便已猜测出凶手的真正意图，可却自作聪明认为那是“布景”，其实凶手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死者下地狱！而林宇，便是代替那逆五芒星中央山羊头的罪人！他所犯罪行便是撒旦教九罪中的唯我！”
“九罪？唯我？”这两个陌生的名词涌入耳中，唐若涵轻声念到。
“天主教教义中有七宗罪，与之对应，撒旦教教义里有九罪，这九罪分别是：愚蠢，自负，唯我，自欺，随波逐流，缺乏立场，摒弃本源，多余的自尊，缺乏审美……林宇便属于唯我中所说的那种不善于配合，对待别人不会考虑周到，彬彬有礼，遵从有佳的人。在凶手看来，不能将心比心，这本身便是罪过了，更何况林宇也属于当年亲手杀死赵沫的“凶手”。凶手不一定是狂热的撒旦教教徒，她可能是想通过布置案发现场来迷惑警察，不过与“布景”不同的是，她赋予案发现场的不是虚假寓意，而是自己的真情实感。”
“真情实感？”顾虚听到这瞳孔微缩，难以相信。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围绕在我们周围，如丑般脸上画着浓妆重彩，她真正的表情只存于那层面具之下，那虚假的表情之下，隐藏的是狰狞！凶手的整场布局都是在帮死者赎罪，帮赵沫复仇，帮自己完成自我救赎！”
“这个人究竟是谁……”夜风渐起，看这样子，又要变天，也许明天是下雪天……
“凶手就是……”眼中爆发出骇人光芒，有狂热冲破血脉，冲破所有束缚，将慕空的声音渲染至颤抖，那颤抖让人心颤，那真相让人惊骇！
“许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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